子箐低眉顺目道,“这道炸虾的做法,小的不能说给老爷听。”
戚老爷一听这话怒不可遏,才要发作,让戚老夫人抢先道,“你这丫头好大的胆子,老爷问你话,你居然不予理答,怎么着,难不成仗着是沐府的丫头,就翻上天去了不成!”
沐冠雄本还担心席下那个丫头会把制法全盘托出,戚家与他府上在城内皆有几座酒楼,心下琢磨的与他一样,都是想把这道菜收入囊中,早先那道烧醉虾不就让他抢了个先。
然而他没想到,这丫头会如是回答,更没想到戚夫人会这么说,把他沐府拉下水,说沐府一个小小的烧火丫头,竟然敢对过府的客人如此无礼,传出去岂不是说他沐府没有规矩,管教不严!
沐老夫人见状,看了看沐冠雄,对子箐佯装怒道,“你这呆楞的丫头,戚老爷不过是问问而已,又不是要怎么样,瞧你这藏私的小家子劲儿,不过是咱府上的,说说又如何!”
子箐听了这话不免扯了扯嘴角,老夫人就是老夫人,说的话就是中听,才一两句话,她这道炸虾又成府上的了。
她抬头看着座上两位老爷夫人,说了,“回老夫人,不是小的不说,而是小的不能说。”
沐冠雄哦了一声,“怎么不能说了?”
子箐不紧不慢的说,“回老爷,小的爹娘在村口小镇上摆个摊子,平日里下河捕些小虾小鱼,拾掇好了搁镇上买卖,靠的就是这脆香皮子,我爹说是祖上传下来的方子,就指着这个养家糊口哩!”
戚老爷与沐冠雄一听,一时没了言语,俩人相互瞅了一眼,得,谁也没捞着。
沐老夫人略微顿了顿,她看向一旁的戚老夫人,“戚老爷,戚夫人,你们看?”
戚老夫人微微张了张嘴,见身旁的老头子轻咳了一声,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她便笑道。
“哎,罢了罢了,多大点事儿啊,这既然是人家糊口的方子,咱听了去能做什么,念这丫头孝心一片,就不与她一般计较了。”
戚老爷抿着嘴,附和几句,心下却不是这么想的,今儿若要这丫头把法子说出来也不是不可,沐府不可能为了一个烧火丫头而得罪他。
只是才听她说这炸河虾是她爹在街边小摊上摆的吃食,实在是难登大雅之堂,更别说在他们戚家的玉泉楼里挂牌了,到时若叫人知道了,岂不是砸了他自家的牌子。
沐老夫人瞧这二老一唱一和的,暗地里嘀咕了几句,面上笑道,“戚老夫人说的是啊,今日难得一聚,咱们应把酒言欢才是,既然菜都齐了,也叫这丫头下去吧,也折腾了好些个时辰了。”
沐冠雄虽有些遗憾,不过这丫头一说,玉泉楼里想必是不会出现这道菜了,毕竟是些街边小食,做的再好也上不得大桌子。
他请自动手给戚老爷夹了一只炸虾,笑道,“你这丫头运道好,今儿是戚老爷饶了你,还不谢过戚老爷与戚老夫人。”
戚老爷笑得小胡子一颠一颠的,接过杜鹃手里的酒壶,给沐冠雄斟了酒,与他客套了起来。
见这二老惺惺相惜,压根顾不得她,子箐随便敷衍了几句,福了福身,忙下去了,临走顺便喊上冬翠。
回到后厨,子箐瞅着那些个婆子还没睡,座椅板凳支着,见她们俩回来了,拉着让给讲讲,才前院来人,把灶里的家伙什都搬了出去,这是咋回事啊?
晚晌大伙儿都吃完了,今儿破天荒的给她俩留了饭,想来就是要听事儿的,子箐冬翠也不客气,坐下就吃,要是你让饿了一晚上,客气的起来才怪。
陈婆子催促着让她俩说,子箐手下拉了冬翠一把,自个儿开口说了,冬翠嘴皮子实在,在不要把啥都说出来。
子箐就只说了,戚老爷嫌鱼菜凉了,让给烧两道热乎的,好下酒吃。
厨里婆子听了,一个个都埋怨了起来,“哎哟娘咧,这可是搁外头吃的,又不是厨里现烧现上桌的,走了一路能不凉了么。”
“敢情这里不是戚府,要不咱还真的架上火炉子搁边上捣腾现成的。”
“哎,这一天忙活下来,听不到句好的,还得叫埋怨手脚不利索!”
“对了,子箐冬翠,今儿你俩搁外头忙活下来,老爷就没赏些银钱么?”
子箐瞅着一个婆子,这人儿想来是上次尝到甜头了,总惦记着人家的赏钱,她咽下嘴里的馒头。
“还赏钱哩,能先前回来就不错了,戚老爷还嫌咱烧的河虾不好吃,没讨骂就该谢天谢地了,我跟冬翠半个大子儿都没捞着,大娘你要是不信,大可到前院问问!”
那婆子见自个儿心思叫瞧出来了,讪讪一笑,“你这女子,大娘不过就问一问么,吃你的吃你的。”
子箐跟冬翠吃完,休息了一阵,前院就把就席上的盘盘碗碗,还有锅盆案板啥的送了回,后厨又是一阵忙活。
等收拾好,夜已见深,子箐也是累得不行了,她忙往回赶,想着赶紧回别院休息去。
可当她绕了近路,进了一个花园子,走到半道,忽的瞧见两个小厮打着灯笼,围着沐冠雄过来了。
子箐忙站住脚,瞅了瞅躲到一棵树后面,这时夜黑,草木众多,应该瞧不见,她琢磨着等沐冠雄过去再走。
不过灯火照到一处就停下来了,半晌没个动静,子箐皱了皱眉,微微探出头去,就听沐冠雄道,“咱们父子俩,好久没有一同游园了。”
子箐看不到后来人,只听到一声轻若未闻的咳嗽,还有只字片语,估摸着应该是那个四少了。
才二丫回了后厨,说戚老爷一家一撤酒席就走了,这爷俩估摸着送客才回来,这会儿许是睡不着觉,搁花园子里溜达消食来了。
子箐靠在树上,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寻思着这条路子走不通了,还是折回去算了。
她这才琢磨着咋过去,又听沐冠雄开口了,“行了,你们且下去吧。”
打灯的两个小厮稍稍迟疑了一会儿,应了一声,便退了下来,把灯笼挂到一旁的树梢上,自己走到老远守着。
好死不死,有个灯笼正好挂在子箐躲藏的那棵树上,她这会儿被困住了,只得蹲在地上,要一猫腰出去,灯下一晃可就漏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