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潇然原是与四少玩笑几句,并不是真的要去寻那丫头,只为借口离开罢了。
宅内小斗无趣的紧,他在家时就已看的够多了,来到沐府,亦不想再看一遍。
而他本意,是想寻个无人幽径散散心,不想在这穿山游廊里,遇上这俩丫头。
原以为二人笑闹,无非是莺莺燕燕之词,却是听到这番侃侃妙语,更是叫人笑不可抑。
喜鹊看到任潇然微微一顿,忙福了福身,“任公子福安。”
子箐退到喜鹊后头,无奈的弓下腰,今儿自从后厨出来,她弯腰的次数太多了。
等笑够了,任潇然轻咳两声,方款款走来,温温淡淡道,“两位妹妹于此笑谈何事,可否说与我听听?”
喜鹊不过十三,面对身形高大的男子不免红了脸,她娇羞俯首,只说不知他任公子在此,扰了他的雅兴,还望他恕罪。
任潇然抬眸看了一眼立于喜鹊身后,始终无语的那个丫头,唇边凝着笑意,身形一动已到廊下。
这处景致幽静,绿草丛生,他随意笑道,“无妨无妨,我是从席上偷跑出来的,亦是恰巧,才到了此处。”
其实以他的身份,不必向这俩丫头解释什么,只是适才,他实是偶遇路过,不想叫那丫头误以为他是在廊下窃听的小人君子,至少,现在不想。
然而他不知,自己这般圆说,在子箐眼中不过是欲盖弥彰罢了。
这园子那么大,咋就他一个人过来了,就算是路过,不一抬腿就走么,咋还听的乐呵呵的。
这会儿日头西移,余晖铺洒在廊下的草丛中,犹如轻烟幽渺,好一番孤寂迷离。
任潇然本就散心来的,一不留神望进眼前这一片翠色里,竟叫收了心去,一时没了言语。
子箐喜鹊二人相视一眼,那人不语,她们怎得多言,只得于旁候着。
良久,任潇然扯出一声轻若未闻的笑,只吟诗一句,“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栏意。”
子箐有些受不了了,这读了书的人也忒爱现了,瞅个草垛子都能蹦出俩句诗来,啥个意思也得叫人能听得懂啊!
她耐不住性子,看着喜鹊,朝她挤眉弄眼,小声儿的问她走不走。
喜鹊到底是小女儿心思,看着廊下那个长身修立的身影,有些不舍又有些惆怅,终是点了点头,只是无从抽身。
子箐一乐,要走就成,她清了清嗓子,忽的怪叫一声儿,“哎哟喜鹊,你咋出来咧,你不得搁四少身边伺候么?”
喜鹊木讷的看着子箐,想想明白了,子箐姐一动歪脑筋,乡里话就出来了。
她应承了一句,又问,“哦,是是啊,我得赶紧回去了,子箐姐,那你呢?”
“我?我还忙着咧,后厨还有好些活儿没干哩。”子箐说着朝廊下那个身影努努嘴,又给喜鹊使了个眼色。
喜鹊小嘴动了动,为难的冲她摇了摇头,子箐埋怨的瞅了她一眼,只得自个儿过了前去。
“任公子,要是没别的吩咐,小的们就先下去了。”
任潇然在子箐怪异的口音中回过身,他细细的端详了这个低眉顺目的丫头一番,随后便笑了,“行了,你们且下去吧。”
子箐得逞的勾起嘴角,忙与喜鹊行了个礼,退出了这个小园子。
她俩一个向东一个向西走了,才子箐说了,自个儿得回后厨,喜鹊要去石台,俩人不顺路,不好一道。
然而她还没走多远,手蓦地被抓住。
子箐猛地回过头,错愕的看着身旁那个男子,这小子咋跟过来了!
任潇然好整以暇的看着她,唇边扬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青娘,你可让我好找啊。”
子箐心里咯噔一跳,随即挣开手,低着头退后一步,“任、任公子认错人儿了,小的叫子箐。”
“哦?是么,”任潇然直看着这个小女子,眼底满是戏谑,“那你且再叫本公子一声。”
“哈?”子箐诧异的抬头,琢磨着是不是自个儿的耳头不好使。
任潇然对上她的目光,露出一个温文尔雅的笑容,“你且叫我一声儿,我便让你过去,如何?”
子箐嫌弃的皱了下眉头,这小伙子长得蛮俊的,咋稀罕这口。
她勉为其难的抿了抿嘴角,叫就叫呗,反正又不会少块肉。
“任公……”
“等等!”
又咋了!
任潇然歪着头睨她,“这次用方才口音,再喊一遍,公子吉祥。”
子箐愣住,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瞪得浑圆,得,这人儿想起来了!
咽了咽口水,子箐琢磨着把视线定定的落在任潇然后头,忽的福下身,“四少福安。”
任潇然一听,自然寻望而去,子箐随即猛地一转身,却是怎么也跑不了了。
任潇然抬腿钩住子箐的脚踝,悠闲的回过头,“哎呀,我还以为四少真的来了呢,你这丫头,可真会唬人啊。”
瞅着是逃不掉了,子箐干脆扭过身来,没好气道,“脚脚脚,俺的脚!”
任潇然原还笑着,这会儿倒有些跟不上这丫头的转变,让她一唬忙站直了身子。
子箐拍了拍裙摆不予理会,犹自往前走去,任潇然又是一顿,逐眉头微蹙长腿一迈跟了上前。
“你这丫头真不识好歹,竟然就这样把本公子晾在一边!”
“我说大公子啊,男女授受不亲,小的咋敢跟你亲近哩?”
子箐随意说道,反正他又不是她的东家,工钱攥不在他手上,跟他客气个啥。
任潇然听的啼笑皆非,他心有不甘,佯怒道,“你这丫头太无礼了,本公子好歹帮过你!”
子箐扬起细眉,瞅了他一眼,前儿搁路上帮她爹娘抬车子的另有他人好不,跟你有个鸟搭嘎!
任潇然看着子箐的神情,并无一丝不堪,又是笑道,“还有啊,原先本公子问你话,你为何答非所问,还搭什么村?哪里有这个村子!”
“大公子,世道不好,人心隔肚皮啊!”
亏你还是个官家公子,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儿问你啥你就得都吐漏出来啊!
又是一句,足以让任潇住嘴。
子箐一路走也没怎么理会身后那个大公子,她这会儿可没空跟他叙旧。
午晌忙活完她就让叫出来了,饭还没吃一口哩,再不快些灶里估摸着啥都没了!
然而当子箐回到后厨,不仅吃的没找到,灶里连半个人影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