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丫头,叫你好生伺候四少,咋自个儿先睡着了,好在四少没计较,不然你这丫头就可得管罚了。”
才守园的婆子忙活完手边的活儿过来,想瞅瞅主子走了没。
可一来就瞅见子箐倚在亭柱上睡着了,便急忙叫醒她,且止不住的埋怨道。
子箐这会儿还坐在石栏上懵懵的,那婆子回头瞧了一眼,好笑的摇了摇头。
过了一小会儿,子箐才算真正的醒过神来,她瞅着原先守园子的老婶子回来了,挽着裤腿袖子,正在石桌收拾着啥,身后一排湿脚印子,石阶上还着个竹篓子,一旁还支着一个捞鱼的抄子。
“婶儿,我—我—我来帮你。”子箐起身过去,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没成想自个儿能睡的这么死。
那婆子瞅着她,把凉透了的茶随手倒到亭子外头,“丫头,你这样可不成,哪有把主子晾在一边自个儿先睡死过去的道理啊,好在是四少,要不有你好瞧的。”
子箐显然不领情,嘴里嘟囔着,“得了吧,要不是那个四少爷,我也不至于搁这儿受罪。”她还可以跑回别院眯盹一会儿,那软铺被躺着多舒坦啊。
那婆子一板脸,“丫头,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啊,四少瞅你睡着也没把你提溜着起来这就够好的了,要是换做别的主子非打你一顿不可,也就是四少,自打我入府这么些个年头了,就没见他大声儿说过话,也没寻咱这些人儿的错。”
子箐嫌弃的瞅着这婆子,这老婶子铁定是瞧着这四少小伙子长得不错,不想往歪处想,那四少要真那么好,咋就为了一个馒头对她横鼻子竖眼儿的,合着她是后娘养的。
子箐嘀咕着顿了顿,忽的没了脾气,埋头帮着那婆子把石桌擦干净,她是个穿来的,河沟村那位老娘,可不就是她后娘么。
那婆子瞧子箐没了声响,以为她是把自个儿的话听进去了,心想就算了,还是个小丫头么,正是耍懒好玩的时候,提点两句就得了。
“婶儿,这些咋弄啊,是我端回去么?”瞅着桌上那三碟乎没怎么动过的糕点,子箐问道。
那婆子没说啥,先是走到外头,拿来了几片荷叶,塞给子箐两片,用眼儿瞥了瞥,自个儿先动手抓过几块放到手边的荷叶上。
“咱娘俩也算有缘,喏,瞅着那个好揣上。”
“这吃剩下的,不得端回后厨么,咱,咱能吃么?”
“傻丫头,你不提溜回去谁知道啊,后厨那张婆子还会跑到四少跟前问他吃了没么!”
子箐听着有道理,也动手抓了起来,闻着味还挺香甜的,瞅着真不错。
拿起一块软糯的米糕捏了捏,子箐不住唏嘘,“哎,到底是大宅子里的人儿,这些花花绿绿的点心摆出来不吃的,就拿来瞅的。”
那婆子自顾埋头挑拣,漫不经心道,“真是眼皮子浅的,你这丫头是没见咱府上摆宴,那桌上差不离都得剩一半多哩,就这么三碟子芝麻绿豆的算个啥。”
“我是没见着摆席的,可那四少也不能这么着啊,不吃就别叫人儿拿么,拿了又不往嘴里送,要是天再热些闷着馊了,可就糟践了。”
“哎,你个傻丫头,四少又不爱吃这些子甜糕,人儿口味淡,只有那任少爷稀罕吃几口,要不我能拿这么多么,我这还不是念着我家那小孙子……”
那婆子得意的念叨着,依稀回过味来,忙捂住嘴,手里正好抓着个甜糕,塞了个满口,十分讪然的看着子箐。
子箐也是瞪大了眼儿,合着这老婶子说了一大堆大道理,还不是把人儿四少给耍了,真是……高啊!
她把手里的米糕塞到嘴里,憨笑道,“我傻,没听见。”
那婆子顿时安心了,拍了子箐一胳膊,含糊道,“好丫头,多拿些!”
天色暗了下来,子箐不得不跟那守园的婆子道了别,怀里揣着荷叶包,紧赶慢赶的往后厨跑,这啥事儿都能磨叽,可晚晌吃饭的功夫可不能迟,少个半刻钟啥都没了。
好不容易到了门口,子箐一进院子就跟张孟家的撞了个满怀,又给挡到外头去了。
“哎哟,这是咋了这是,饿死鬼投胎,抢食儿去啊!”
张孟家的还没站稳脚就骂上了,一来是气得,二来是吓的,这黑灯瞎火的,她才出门,冷不丁窜出一个啥来,不肝颤还就怪了。
子箐忍着撞疼的胳膊先稳住张孟家的,真不知道今儿晚晌吃的啥,把张孟家的肚皮撑的硬邦邦的,磕的她生疼。
张孟家的一见是她,甩开手就问她一下午都干啥去了,咋不见个人影!
“晌午……大太太房里的松兰来……来舀鸡汤,陈大娘怕……怕她一人儿提溜着把汤弄洒了,就让我……我给搭把手,后头搁路上又碰……”
子箐喘着出气,断断续续的解释道。
张孟家的还没听全乎,便恶狠狠的瞪着厨内,“个死婆子,真当自个儿是个管事的了,还敢使唤起人儿来了,我揪你个嘴儿,打你个腿儿,叫你嘚啵嘚啵!”
这骂法儿真新鲜,子箐一笑,忽然觉得怀里的荷叶包要掉出拉来了,急忙抱着肚子。
“咋了,甭琢磨着装病我就不训你了,”张孟家的扭过头瞧见子箐这样,叉着腰怒道。
子箐忙摇头,“不是张嫂儿,我、我是饿的,这不才回来么。”
张孟家的顿了下,嘴角一咧,“哎哟,我说呢,果真是饿死鬼投胎来着,得了,你也甭进去了,大家伙才把锅灶拾掇干净,啥吃食都没剩下。”
“啥?这么快就吃完了?”
“呵呵,可不,今儿前院没啥事儿,大伙儿都歇的早。”
“那、那半个白馍也没了么?”饿着肚子吃这些个甜糕啥的,胃该不得劲儿了。
张孟家的哪里知道子箐还有备着的,冷哼一声扭头就走,临了还撂下一句。
“哎哟,箐丫头,你也知道,咱后厨啥啥都有,就是没个过夜食儿,谁叫咱大奶奶节俭呢,你要怨呐,就怨那个喊你去跑腿的人儿罢!”
子箐很是郁闷,得,睡一觉把晚晌饭给睡没了。
“妹、妹子……”
子箐猛地一回头,瞧见是冬翠,哎哟老娘咧,这大姐平时说话猫声儿细嗓的倒没觉得有啥,可一到晚上咋就这么慎人儿哩。
冬翠扯出个自以为很随意的笑,磨叽了半天,把手里的两个馒头递上来,“妹子,我、我晚晌瞧你没来,给你、给你留了俩馒头。”
子箐瞅着盛馒头的这个碗,不正是午晌陈婆子用来盛鸡汤的那个,陈婆子原本想自个儿舀些下肚的,可半道上杀出个松兰来,她便把这碗鸡汤塞给了自个儿,倒是叫她先尝了个鲜。
不过她也只喝了一口,剩下的都给冬翠二丫了,这会儿瞧她端了来,想然那碗鸡汤她们是“受用”了。
子箐笑了下,也不矫情,抓过一个咬了一口,呦,还热乎着哩。
“谢谢你冬翠姐。”既然人家喊她妹子了,她也该叫她一声儿姐。
冬翠这下是真的笑了,“妹子,你慢点吃,不够还有,二丫妹子还给你留着些菜哩。”
“哎呀,冬翠姐,你说我干啥!”
二丫本躲在一旁,想着把手里的馒头肉菜递给冬翠,叫她给出去,可谁知冬翠竟把她说出来了。
门后头传来这一声埋怨,冬翠只是笑着,把端着吃食的二丫给拽了出来。
子箐差点噎着,明儿的日头说不定要打西边升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