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先子箐知道自己穿越到了这个古代农家姑娘身上,家徒四壁凄凄凉凉,心里是有一百个一千个不愿意的,可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她慢慢的继承了原主记忆,又为这一家子感到心疼心酸。
贾守望与赵氏是原主的爹娘,成亲十来年一直没怀上娃子,头先有了害喜都不知道,而赵氏只想着是年岁有了,才有这个那个的病痛,便没去理会。
直到有次从梯子上摔下来见了红,贾守望跑去请来郎中一瞧才晓得是有了喜,好在梯子不高,娃子算是保住了,只是因此落下了病根。
且赵氏三十好几才怀了娃子,醒过神来又是臊的不行,这说好听些是老来得子,说难听些就是老蚌怀珠。
这事儿一传出去,纵使赵氏再粗僻也有脸皮薄不想见人的时候,偶有不适也是忍着,而地里家中就贾守望一个人,压根就顾不过来。
且是这样,拖着耗着,不足月份娃子就出来了。
为此赵氏一直觉得对不住自个儿闺女,若不是她的固执,说不定自个儿闺女也会跟别人家的娃子子一样,打扮的水灵灵的,就跟山间那些花儿似的,娇滴滴的惹人爱。
这件事赵氏曾经告诉过原主,然而子箐却是想,赵氏这么说,无非就是要让原主好受些。
原主本身是个孝顺姑娘,知道自个儿身子不好,常年看病吃药把家底儿都掏空了,她不想再拖累二老,便常与赵氏说,让她爹把她拉到深山野林里去算了,自生自灭也好过当个累赘。
如今,与其说她是迫于无奈的接受了这个事实,不如说她是为了替原主尽一份孝心,而选择了随遇而安。
“爹,娘……”
贾守望与赵氏听到叫唤抬起头,瞧见自个儿闺女了,辛劳的脸上有了一丝喜悦,不过很快又皱下眉来。
这半个多月虽说闺女没再犯病,气色红润了不少精神头也不错,可这日头毒着,这傻闺女咋不知道在家待着哩!
赵氏头发花白,显然是常年操劳的,不过瞅着还是一副利索模样,她见子箐朝这边小跑过来,又急又气的,“哎哟,这女子,你慢点慢点!”
子箐快步来到贾守望身边,扶住板车便是笑了,“爹,娘。”
贾守望趁着婆姨闺女把车扶住的空挡擦了把汗,随后又赶紧抓住车把,他浑身没有多少肉,穿着件短卦露出两条胳膊,使上劲儿就只剩下皮包骨了。
就像赵氏常常调侃的一样,贾守望就是片老鱼干,搁水里泡上一天都发不起来。
贾守望不悦的看着子箐,“你咋又出来了,身子骨不好就搁家里待着么!”
这会儿已是下半晌了,日头刚平西,子箐乖巧的应了一声,笑着柔声说道,“爹,娘,咱回家吧。”
就这短短的一句,让贾守望与赵氏满肚的埋怨化作乌有,心头软作一团,老俩口喉头像是堵着什么似的,啥话也说不出了。
老俩口相视一眼,也不知在想啥,半晌才做答应,一家三口齐力推着车子往家里去。
车到门前,贾守望往下卸东西,婆姨闺女帮着往里拿,铁锅油罐子一人一个,剩下那一袋子面是留给贾守望的。
虽说这一袋子面斤两不少,可贾守望从来不让婆姨闺女帮手,他总是唠叨着,爷们么,就该自个儿扛着。
然而赵氏每回都过去帮他,都得落得几句埋怨,说她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而赵氏只是嚷回去,“老嘴子闲着,累死你算了!”
这一幕在子箐记忆里已有多回,她小时就坐在堂屋门前看着,爹娘每次拌嘴她都乐的咯咯直笑,只是后来身子越来越弱,便笑的越发无力了。
子箐把油罐拿到灶里,转身就去倒了两碗水出来,她家这地儿不大,院门正对着堂屋,西边两间屋子住人,东边那间是灶房,院子里还有一棵树占了不少地方。
早先贾守望说了,他买这间屋子就是相中了院子里这棵树,想着老了老了,买上一张摇椅,夏天拿着大蒲扇子躺在树底下纳凉,那当真是美得很。
子箐把水递给贾守望与赵氏,看着他们喝完了,接过碗让他们坐着歇会儿,说去灶里烧火做饭。
不过她才一转身,就让赵氏一把提溜回来,瞪着眼儿就训上了,她挽起袖子,让贾守望盯着子箐,自个儿风风火火的就进了灶里,嘴里还嘀嘀咕咕的。
“丫头子打瞌睡一会再杵到灶膛里把脑袋烧着了,你娃子想当沙和尚,我还不想做孙猴子哩!”
子箐扯了扯嘴角,她娘说的这都是哪年的老黄历了,小时她不就看火的时候打过一次瞌睡,脑袋栽到灶膛里烧着了么,那离沙和尚还差得远哩!
“啧,她娘,怎么说话呢!”
贾守望从腰上掏出烟杆子刚要嘬上俩口,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
子箐扁扁嘴,还是老爹知道疼人啊。
贾守望指着子箐,“咱家箐丫头是沙和尚,你是孙猴子,那我不成猪八戒了!”
得,还是沙和尚!
赵氏在灶里哐啷哐啷的忙活着,抽空回了一嘴,颇为得意,“那敢情好,你要是大耳朵猪八戒,那我就是天上的嫦娥了。”
“得了吧,你要是嫦娥我当猪八戒还值,”贾守望哼唧了两声,撇了撇老嘴,“整个儿就是嫦娥她姥姥么。”
“你说啥!!!”
赵氏提这个水瓢就出来了,“你再给老娘说一遍,以前是谁上杆子追在老娘屁股后头的!”
贾守望装作没听见,擦了擦烟嘴嘬了两口,深沉的望着天边西下的日头,良久方才叹了口气,好似时光飞逝,往日不得再续似的。
“扑哧”一声,子箐赶忙捂住嘴绕到大树后边,没多会儿赵氏暴躁的嗓门就传来了。
要说以前家里没这么喧闹,许是这几天老俩口瞧见她的气色不错,心放宽了,时不时的都会拌上几句嘴寻个开心。
子箐躲在一旁听的乐呵,顺便把早先洗好的衣裳搭在竹竿上晾着,她家院子小,牵上绳子就挡了路,只得在这棵树与墙头上架个竹竿晾晒,早晌日头照过来,也能晒得干净。
老两口吵吵了一会儿就歇仗了,贾守望揉着胳膊走到墙边,瞧见子箐,“哎丫头,你在这干啥,我还寻思着你回屋歇着去了。”
子箐提着个小竹背篓走过来,笑着,“爹,这是二表嫂刚给的木耳,我想着一会儿炒了吃。”
贾守望一听也是笑了,这几天闺女下灶炒的小菜不错,最起码能下酒,虽说是闺女自个儿瞎琢磨出来的,但是比他婆姨做的强多了。
他笑眯着眼连连称好,转身朝墙角那袋子白面走去,子箐问他做什么,他说要把面袋子搁到那个废置的水缸子里,免得晚晌下雨脏了面。
“爹,今儿晚上要下雨么?”
“爹也不知道,可那说书的李铁嘴不总叨叨一句话么,说这天指不定啥时就下雨了,咱料不准……”
子箐想着李铁嘴的那句话应该是天有不测风云,但她爹这么说更通透些,就没说出来。
贾守望揪着面袋子接着说,“爹觉得这句话有那么些个意思,咱先备着,免得到时手忙脚乱么。”
“爹,我觉得你比李铁嘴说的好。”你这可是未雨绸缪啊。
让闺女夸了一句,贾守望的表情顿时得意了起来,抓起面袋子就往上一提,子箐轻呼一声忙赶过去给她老爹搭把手。
贾守望憋得脸通红,脚尖都踮起来了,“哎,不用……不用……你爹有的是劲儿!”
子箐哪里听得进去,先帮他把面袋子搬到缸子里,随后才微微气喘的笑道,“女儿知道爹的力气大,所以才要爹撑着我啊。”
贾守望瞅着自个儿闺女那笑脸儿,心里又是一撩一撩的,以前家里那些烂事儿就不说了,他起初分家跟兄弟几个闹掰了,这么些年,也只有在他使不上劲儿的时候,自个儿老婆子会来帮自个儿一把,如今换做了自个儿的闺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