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贾守望与赵氏收拾好就赶镇子去了。
不同于往的平静,子箐在家中焦急的等待着,成与不成就看这一遭了。
其实昨晚上贾守望并没有那么痛快的就答应,这一点子箐老早就想到了。
她老爹是个抱残守缺的农家老汉,一来是怕镇子上的人吃不惯,砸了他所剩无几的招牌。
二来最近也是买卖不成,家里日子过得紧,多花一文钱他都不舍得。
她做的烙饼子,又要搁五香粉又要搁油渣,这哪样不是要花银钱去买的。
且不像他做的葱油饼,啥啥都是现成的,猪油膏灶里有,他们家也得吃,买多了没啥。
小葱地头里有,想吃了自个儿扒拉些去不就得了,更是不用花钱了。
好在昨晚有赵氏在一旁帮着搭腔,母女俩软磨硬泡的总算让贾守望点头了。
赵氏平时虽说总要压着贾守望,可在该拿大主意的时候还是得看他,只有家里的顶梁柱应承了,她才敢忙活。
不过贾守望也说了,他先弄一些,要是都卖完了以后就这么着,要是卖不完,就叫子箐不要折腾了。
早点把自个儿身子养好,嫁个好人家才是最重要的。
子箐自然没把他这句话放在心上,今早只把家里剩下的油渣跟细葱都切好拌匀了。
不过瞅着又是不够买一个晌午的,她又去张氏那里要些。
只是张氏忒实在了,就差把油渣炸成渣子了,那黑乎乎的一堆子,她可不敢往里掺和。
贾守望不知丫头干啥非得早起忙活,那油渣香葱到了镇上让老婆子拌不就成了。
赵氏气呼呼的锤了贾守望一下,怒嗔了他一句,说闺女心疼他们老俩口才起早忙活的,他倒好,一嘴尽是风凉话。
老俩口就这么你一句我一句的往外走。
好不容易挨到午后,子箐坐立不安的守在家里,做啥都静不下心来,既想知道爹娘回来了没,又怕出去了瞧见他们老两口。
要是这个点儿回来,不就是说买卖又没做成么。
子箐在院子里来来回回走了好几趟,最后决定了,干脆回屋去把几天前赵氏教她绣花的小样拿出来练练手,也好消磨消磨时间。
可就在这会儿,外面忽然传来她爹娘的声音,子箐才赶到门口,老俩口吵吵着就端着锅子油罐进来了。
今儿老俩口是用鱼沟村的土话拌嘴的,且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子箐啥都听不懂,一时插不上嘴,只得帮着爹娘把车上的那袋子面搬到院子里来。
然而面袋子一上手,子箐心下一沉,完了,这份量压根就没少么,且还比早上帮着她爹搬上车子时还重啊!
这茬子箐多少听出老俩口吵嘴的原由了,好像是她爹在埋怨她娘,说不该听她的,合着糟践了不少钱啥的。
这不就是在拿早晌那茬说事儿么!
她失落至极,就跟霜打的茄子似的,看来还是众口难调,她烙的饼子并不是谁都稀罕的。
贾守望跟赵氏从门口唠叨到院子里,没有停歇的意思,子箐顾不得自个儿的小情绪,忙上前劝说。
“爹娘,你们别吵了,今儿这事儿都怨……”
“今儿这事儿就怨你娘,我跟猪老九说好了八文钱一斤把他那些油板子都包圆了,你娘非得要那块肥膘肉,好么一斤十二文钱,合着就差了四文钱,八斤就差了三十二文……”
“怨我啥,你个老嘴子叨叨啥,你是让猪油蒙了眼还是让猪油堵了耳,那会儿你没听见我跟猪老九侃价来着么,后头不是说道好十文钱一斤了,一斤差个两文钱就把你心疼的不成咋的!”
贾守望让赵氏吼了一通,讪讪的撇撇嘴,可转念一想,一斤差两文钱,八斤不还了差十来文钱么!
子箐愣在一旁听着,刚刚自个儿的话还没说完,她爹娘又是吵吵开了,且吵吵的没由头啊?
她忙打断二老不解的问了,不是买卖不成么,咋还卖那么多肉啊?
贾守望瞅瞅自个儿闺女,抿抿老嘴往堂屋里走去,似乎不大想说。
赵氏则对着他的背影念叨了几句,随后拉住子箐,一转个笑脸与她说了,今早的油渣烙饼是大卖啊!
子箐先是一愣,而后有些不信,既是大卖,为啥面袋子还是沉甸甸,一点份量都没少哩。
“那面袋子里不还装了几斤肉么,闺女,你知道不,今儿我跟你爹出摊,就午晌那么会儿的工夫,整整卖了一个手的烙饼!”
子箐看看她老娘伸到自个儿跟前的手,“五个啊?!”
赵氏啧的一声,“啥五个,是五十个!我跟你说啊,要不是咱家的油渣馅没了做不出来,后头还有人要买哩!”
子箐睁大了双眼儿,“五十……真的么!”
赵氏乐得合不拢嘴,点头应了一声,又与子箐说了。
“今儿午晌娘就是摁着你说的,先把饼子擀好搁着,到了饭点就上锅烙,你爹不知搁哪淘换来一把大蒲扇子在一旁扇着,那味儿可就大了去了,你爹还在一旁吆喝着油渣饼啥的,只把那些人儿都勾着来了。”
子箐一听,这才满心的笑了出来,前儿赶镇子,她去她爹的摊位前偷偷看了,也与别人家的吃食做过了比较。
虽说她没吃上嘴,不知味道如何,可那几家小摊一吆喝上就是灶不停火,锅不停歇的,木柴烧的啪啪作响,锅子刺啦油溅,且是动静不小,招眼的很。
然而她爹那个摊子却是冷清,且是没啥人,她爹她娘不敢提早把饼子下锅,只有人要了才擀了烙去。
锅上趴着那么一两个饼子,能飘出个啥味啊,路过的瞅着都到别处去了。
“娘,那咱今儿不就有五十个钱入口袋么。”她们家的饼子都是一文钱一个的,午晌卖了五十个,那就是五十文钱了。
“哪儿啊,这个数!”赵氏说着一板眼,扎起俩胳膊,一只手伸出一根手指头,另一只手紧挨着,张开了又握成拳头,又是乐呵道,“你爹那个老油条,瞅着来舀饼子的人多了,一个上头就给叫高了俩文钱。”
“这……这能成么?”子箐一说出口,倒觉得自个儿问的多余了,若是不成,她娘咋会这么欢情。
“咋不能成,怎么着咱饼子里也搁了油渣,叫高就叫高了,且是没人这么做,大伙儿图个新鲜,也愿意掏钱买。”
子箐瞅堂屋看了一眼,“那我爹刚才咋闷着张脸不搭理我哩?”
赵氏随着而闺女往屋里瞪了瞪,一摆手,“甭理他,他心里吃味儿,自个儿烙了七八年饼子,还不如你个小丫头!”
贾守望抓着烟杆子出来,不自在的冲自个儿婆姨嚷嚷道,“老婆子,在闺女面前编排我啥哩!”
赵氏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句,“我能编排你啥,这不夸你着呢么。”
贾守望撇撇嘴,哼了一声又回了屋去。
母女俩则在外头偷偷乐着,子箐笑过了,又问,“娘,那你跟爹刚吵吵啥哩?”
提到这个赵氏又是来气儿了,“你爹个眼皮子浅的,瞧着这会儿买卖好了,馅料少不够卖,嘚啵了一路跑去跟猪老九……这猪老九是镇上卖肉的,你爹去他那儿要去买油板子炼油渣,可我记得你使的是肥膘炼出的油渣,说是这个香一些……”
“我就拦着不让你爹买,跟那猪老九侃价买了几斤肥膘肉,这下好了,你爹这一路就叨叨叨,叨叨叨,嘚啵个没完,说我钱多了膈着,放在身上不舒坦,非得多花那些个钱不可!你说你爹招不招嫌!”
子箐一笑,只与她娘说了,她爹在外要面子,让她不要总是驳他的面子,她可以绕着弯的说么,要不就把她爹叫到一边说道给她爹听,迁就一下么。
赵氏一撇嘴,不以为然道,“我迁就他了,谁来迁就我啊!”
且是如此,赵氏的语气却没有那么冲了,直叫子箐过来帮手,先把那几斤肥膘给炼了,明儿好多卖些饼子。
子箐听了叫唤过去,可她娘最后一句却让她顿住了脚。
直让她娘把买来的肥膘肉匀些出去,这天热怕是放不住,且明儿也不能多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