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之?他这么早来做什么?”
听到外面传来赵稷的声音,涉宾疑惑地问道。
“嗯,估计有什么要事吧!”
赵午也不是很能确定,毕竟昨天晚上赵稷是和赵诚一起离去的,恐怕对方已经知晓了一些秘辛吧!不过这样也好,毕竟他也是自己的继承人,而且平日里也显得比较柔弱,作为一个男人,有时候在背负起重责时才能成长。
“传!”赵午挥手说道。
在得到赵午的同意后,赵稷一脸焦急地从门外赶了进来,然后还没等自己说话,就听见了旁边传来了一阵呵斥。
“如此急急忙忙成何体统!我不记得我有教过你这样吧!”
“涉大夫……”
听到涉宾的呵斥,赵稷才发现屋子里不止是只有父亲一人,他连忙退回屋外,然后重新缓步走了进来。
“涉大夫说得不错,以后万不可如此惊慌!”
赵午点了点头,继续教导赵稷道:“若是我百年之后,你坐在我的位置上时,若还是露出这副模样,只怕我邯郸氏就真的要灭族了!”
“父亲大人教导的是!”
被一阵说教的赵稷连忙说道,只是从他脸上的表情可以看出来他对父亲的这种很不以为然,而察觉到这一点的涉宾摇了摇头,轻声地说道:“苗之,你见过大夫在外人面前慌张过么?”
“……没有。”赵稷想了想摇头说道。
“如果有一天他在外人面前露出一副慌张的样子,你会怎么想?”
“……邯郸氏要灭族了……”
“身为上位者,喜怒万万不可形于色,更不能露出惊慌的样子!”涉宾继续说教道,“你要知道,你的一言一行代表着的不是你自己,而是整个邯郸氏!你如果都慌了,那么整个邯郸氏都不再会有一个冷静的人,到那时……”
“到那时就如同我说的那样,邯郸氏就真的要灭族了!”
赵午的脸色显得有些凝重,他狠狠地盯着赵稷,把赵稷盯得心里有有些发毛了,才一字一句地说道:“所以,稷儿,有些事万万不可大意啊!”
“是!我明白了!”
赵稷弯下了腰,恭敬地回答道。
“对了,你这么早来有什么事?”
“是,孩儿恳请父亲善待那两名罪人!”
“……!”
赵午和涉宾心里一惊,刚刚两人才商议过要赦免那两名罪人,这时赵稷就来送上一份符合他们心思的意见!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天意么?心中一片骇然的两人同时冲着对方看了过去。
“不知道苗之你如何有这种想法?”搞不清状况的涉宾发问道。
“是这样的……”
赵稷一边笔划着一边将刚才在柴房里发生的那一幕原原本本地告知了赵午二人,讲完以后又向二人行了一礼,说道:“此二人虽非亲生兄弟,但也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更何况此二人又是如此潜心向学……”
说到这里赵稷偷眼看了赵午一眼,发现对方没有生气的迹象,便继续说道:“所以还请父亲善待二人,饶他们一命吧!”
在听到赵稷的理由后,赵午的心底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阵失望,一开始他还以为赵稷会有什么独特的见解,没想到却只是出于对方的私心罢了!
“唉,这小子什么时候才能有所长进啊!”
赵午在心底长叹了一口气,自己儿子的品行与仁德固然是上上之选,如果在和平年代,或许能成为人人尊重的贤人,但是身处乱世之中,这种品质就有些就显得可悲了,更何况他将来还要坐上邯郸大夫的位置!这可是唯有拥有奸诈、贪鄙、狠心之类品质的人才能坐稳的位置啊,想到这里,赵午心中不禁泛起了一种强烈地哀伤。
“是这样啊。”
于此相反,作为一介文人的涉宾则对赵稷的所作所为感到很满意,在他看来,在这个礼乐崩坏地年代,唯有尊重读书人的君主才是他真心想要侍奉的对象。就在他准备说什么的时候,赵午的手抬了起来。
“下去吧,我知道了。”
赵午的话语中显得有些疲惫,他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打断了涉宾的话语,然后他看着赵稷说道:“这两个人我可以饶他们不死,不过其他的惩罚还是要有的。”
“是,多谢父亲恩典。那么,孩儿退下了。”
赵稷心里地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虽然临走的时候他没有对马难二人承诺什么,但还是决定义无反顾地来向父亲求情,要知道这是他生平的第一次,心里还是比较惴惴不安的。
看着赵稷退了出去,满心疑问得涉宾看着赵午,却没有说一句话,而赵午似乎也没有同他解释的意思,整个屋子里突然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似乎受不了这份安静的气氛,亦或者被涉宾盯得有些厌烦,赵午终于开口说道。
“大人难道是对苗之处理的事情有所不满么?”涉宾语气显得有些冲,而他的声调也逐渐大了起来,“还是说大人觉得这种读书人不值得尊重呢?”
“我……”
被涉宾问得有些语塞地赵午决定还是不再和他讨论这个事情,因为他对涉宾了解地非常深,这个人出身国人,并无什么比较显赫地身世,完全是倚靠自己的苦学和才能到达了县大夫的位置,因此在他的治下一直是重文轻武,甚至在一些狱案中还有过故意偏袒文人的情形。
“大人不必特别为难,”涉宾似乎看穿了赵午,主动替对方解围道,“依我看来,这是一件大好事!”
“大好事?”
本以为会遭到对方说教的赵午见涉宾不再纠结刚才那个问题,顿时松了一口气,但当对方提出这是件好事的时候,赵午不禁又犯起了嘀咕。
“大人也时常为了马服氏而感到头疼吧!”涉宾诡异地笑了笑,说道,“二虎竞食耳。”
“二虎竞食?”
“不错!马服代有儿子,长子名悦,次子名怡,”涉宾一边说着一边在赵午背后的地图上比划了起来,“其长子一向与我邯郸氏相恶,而其次子则一直浑浑噩噩,如果我们现在交好其次子,那么马服代死后……”
“是啊,相比较那个一向同我相恶的马服悦,还是那个小孩子容易掌控些吧!”说到这里,赵午不禁哈哈大笑了起来,突然,他看着涉宾,小声地说道,“我想将洛儿下嫁,如何?”
“什么!”
听到赵午这么一说,涉宾顿时愣住了,说实话,赵午有与马服怡联姻的想法他已经料到了,就算对方不说,接下来自己也要提议的,但是他所想的却只是将赵午侧室所生的女儿配与对方便罢了,毕竟马服氏并不是什么大家族,而且马服怡还只是一名次子,就算是赵午的庶女许配马服怡也都算是对方高攀了,更何况赵午居然想将自己的嫡女嫁出去。
“大人,这么做是不是有些过于优待他们了……”涉宾忧心忡忡地说道,“大人下嫁嫡女是一件大事,况且邯郸氏一直是晋阳赵氏的属臣,如果对方表示反对的话,恐怕这件事也会轻易落空,到那时只怕邯郸氏的面子也就不太好看了。”
“没关系的!”赵午笑了笑,关于这一切他已经有了完整的想法,“如果上军将拒绝的话,那么不止是邯郸氏,马服氏的面子也会过不去的,到时候只怕马服代只怕会对上军将心怀怨恨,再者说了……“
说着,赵午展开了一封白帛,提笔在上面写下了“婚约书”的字样。
“这是?”涉宾看着赵午的所作所为,疑惑地问道。
“交于马服氏的婚书,我听闻马服代现在领兵在外,家中安排其长子处理事宜,如果他看见这封婚书的话,只怕对他这个弟弟也会有所不满地吧,更何况,这样的大事,父亲怎么可能会不知道,那么这桩婚事就是父亲同意的,那为什么迎娶对方的为什么不是我这名嫡长子呢?由此,他这个长子也会对父亲产生怨恨。“
说到这里,赵午的眼中又露出了狡黠的目光,他抬起头看着涉宾说道:“更何况,这件事我还会弄得满城皆知,等到马服代回来也无可奈何了!”
“好计策!”
涉宾轻轻拍了拍手,但很快他便又皱起了眉头,叹息道:“不过就是委屈令嫒了。”
“哈哈,这个倒不用太在意。”
赵午眼中的狡黠更盛了,他虽然决意将女儿下嫁于马服怡,但是无论是在婚书上,还是口头上都不会承诺双方成亲的日子,换而言之,如果马服怡最终能继承马服家,那么将女儿再下嫁对方也不是不可以,如果马服怡不堪大用,那么他也不会将女儿推向这个火坑里,不过这样他是万万不会告诉涉宾的,因为涉宾——一个道德君子——一旦知晓了他的想法,必定会极力反对这件事,到时候只怕是落得一场空。
“好了,你再过去看看殿内别有什么疏忽了……”赵午挥了挥手,示意涉宾退下,而对方看到他的手势也出言告退。
在涉宾退出屋子后,赵午提起毛笔准备继续将这封婚书也下去,突然,一滴墨水渗了下来,滴到了白帛上,看着这已经被弄污了的婚书,赵午的心头不禁蒙上了一层阴影。
“今天不会又要出差错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