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咚……”
“铛……铛……”
天渐渐地亮了起来,随着城墙上的钟鼓声的响起,早已收拾好自己行装的马难轻轻地推开了房门,不知道在什么时候,那扇昨日里被那名武士锁起来的房门已经被悄悄地打开了,而马难的心思似乎也没有放在这个上面,他只是在快要走出房外的时候,用十分留恋地眼神看了看屋子里的几案。
几案上面摆放着的则是前日里士丰赏赐于他的那身大夫服以及那柄刻着“士”字的宝剑,既然准备离开,那么这些东西自然是不能带走的了,于是,他的视线只是在那些物品的上面微微逗留了一段时间,便扭过头走出来了屋外。
在离开士府的路上,不时能看见那些来去匆匆地的仆从侍女,如果是之前的话,他们都会毕恭毕敬地向着马难行礼后,等马难走过他们身边才敢起身离开,可是现在,那些人就像是没有看见马难一些,急匆匆地从他的身边过来过去。
除开这些人以外,那些守卫在各处地护卫也用提防地眼光看着马难,就像是看着一名罪犯一般,但是马难却似乎对此熟视无睹,他只是背着行囊,默默地从他们的身边走过而已。
走出士府的大门,马难抬起头看了看天空,只见清澈无比的蓝天上只偶尔有一丝白云飘过,一阵寒风吹过,带来了一阵深秋地寒意,但是马难却似乎没有在意这些,他只是抬起头,看着天空,口中喃喃地说着话语。
“天,蓝的是让人伤心啊。”
马难已经忘记了这个台词是从哪部电影里看来的了,但是他现在发现这句话是如此符合着他的心情,就连那些守护在府门口的护卫呵斥他的声音似乎都变得遥远了起来。
“是离开的时候了……”
站在城门口准备出城的马难这么对自己说道,突然,他又自顾自地笑了一声,这一笑不要紧,一下子将一个站在他身边的男子吓了一跳,他看了一眼马难的装束,在心中暗暗地咒骂了一句,然后便立刻将头扭过头,他知道,像对方这样装扮的人绝对不是自己可以惹得起的。
“不……,是早就应该离开了!”
马难如释重负地笑了笑,跟着人潮向着城外挤了过去,只是他没有发现,在他身后不远地位置处,一个带着斗笠的男子看了看对方,将斗笠向下拉了拉,然后迅速地跟在对方的后面一齐走了出去。
“什么,出城了?”
在一处逆旅的客房内,正在侍女的服侍下梳洗打扮的马服清惊讶地说道,她转过头向着一名头戴斗笠的男子想说什么的时候,侍女准备将插入到对方发髻里的发钗一下子扎到了对方的头皮上。
“铛!”
见状,侍女吓得一下子跪了下来,而原本握在他手里的发钗也摔在了地上,不过马服清现在的心情完全不在侍女的身上,她挥了挥手,示意侍女退下后,才急忙向着那个男子问道:“那他人现在在哪里?”
“他……”
那个男子脸上显得有些古怪,他犹豫了一番后说道:“乱葬岗……”
范城城外。
在经历过数次暴动之后,城外已经变得非常萧条了,在道路的两旁时不时地会发现几具因为饥饿而暴毙的尸体,经常会有一些野狗在经过那些尸体的时候,会凶猛地从那些尸体上撕扯下一块肉来,然后在飞快地吞咽下去后,迅速地从那些尸体旁边离开,因为它们已经见过许多它们的同类,因为贪食一、两块肉食而被饥饿的人群抓住,在经历过一番撕扯后,再活生生地吞了下去。
乱葬岗就在离这不远地地方,为了防止疫病的发生,士家雇佣了不少流民来清理这些尸体,但就算如此,每天还是用不少地尸体被人窃走,不过因为都是流民的缘故,所以这些清理尸体的人也没有在意,或者说,就算他们在意也无可奈何,因为,无论是谁,都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得罪那些因饥饿而变得疯狂地人们。
“抱歉,我真心不想变成这样的。”
只是付出了一块面饼地代价,马难便招了数个人替他堆了一座坟头,他盘腿坐在那座坟头地对面,自言自语地说道:“如果我知道会变成这样的话,无论如何我都不会那么做的……”
“我不知道你叫什么,也不知道你来自哪里,所以……”
就在马难在这里自言自语地时候,一个女子的声音从马难地身后响了起来“所以你就准备就这样陪着她一起去么?”
听到这个熟悉而又陌生地声音,马难顿时愣了一下,然后他飞快地扭过头,用不可思议地目光打量着那个缺少了一枚右眼的女子,他慌忙爬起来,向着对方跑了两步,但是很快他便停下了脚步,嘴唇微微地咧了咧,用有些颤抖地声音说道:“你……怎么在这……”
“小子,你那是什么表情!”
同时,一个粗暴地声音从女子地身边响了起来,马难在听到这个声音后,才注意到跟在马服清身边的那个男子,顿时,他的眼前一亮,大声地喊道:“薛大,你怎么也在这里!”
“哈哈哈哈!”
听到马难这么说,薛大立刻大声地笑了起来,他一边用手磨着自己的下巴,一边走到马难的身旁,狠狠地在对方的肩膀上拍了一下,本来他以为马难会吃痛地避开,但是没想到,对方居然站在扛下了他这一记,薛大的眼睛微微放大了一些,笑着说道:“你小子,身子板强了很多啊!”
“还好!”
马难笑了笑,像是不愿意讨论这件事,他冲着薛大点了点头,然后便看向了马服清说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说来话长,而且先不必说我,根据我这几天收集到的信息,你现在应该是在士家才对,可是……”
初见的喜悦过后,马服清又变回了往日里清静的样子,她看着马难,轻声地说道:“你怎么会呆在这里!你到底在这里做什么!”
“我……”
马难犹豫了一番,虽然面前的人是他未来名义上的妻子,但是他还是不愿意和对方说这些烦心事,毕竟在他的心里,有些事男人就应该藏在心里,而不是像个娘们一样哭哭啼啼地告诉别人,不过面对着马服清,他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因为他不觉得在这方面他能瞒得过对方多久,于是,他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我从士家出奔了。”
“什么?”
“怎么会?”
“怎么办?”
就在马难说过这句话后,跟在马服清后面的一些人开始议论纷纷了起来,也是直到这个时候,马难才注意到,跟随着对方的不只是薛大一人。
“他们是……”
指着那些议论纷纷的人们,马难疑惑地问道,而马服清的脸上则露出了一丝嘲弄的表情,可是从她嘴中说出的话语,却是同她的表情极其地不符:“他们是跟随我来投奔你的家臣。”
“投奔?”
“家臣?”
蓦然听到马服清这么说,马难顿时一愣,尽管在范城的时候,曾有不少落魄的武者要向自己出仕,但是都被他统统拒绝了,而且如果说是在昨日之前的话,凭借着自己在士丰面前的地位,自己还勉强可以收纳那群人的话,那么现在一文不值地自己,决然没有了这份能力。
“安静!”
马服清的声音微微提高了一些,或许是因为她积威尚在的缘故,那些人们顿时安静了下来,马服清打量了一下他们,轻声地说道:“有什么值得喧哗地!比起你们那些同僚,现在的你们不知道有多幸运呢!”
“这……这是怎么回事!”
尽管之前被马服清震住了,但是现在脑子有些清明地马难顿时觉得事情有一些不对,从马服清的口中他似乎听出了一丝苗头,那就是马服清来到范城绝对不是要迎接自己回去,而是要
来投靠自己!
而且身为马服代的女儿,马服清断然没有私自出来的道理,再加上之前对方说的那句话,马难觉得对方一定是遭遇到什么祸事,毕竟作为夹在邯郸大夫和上军将之间的马服家并不是什么强大的势力,尽管在自己临走前,赵午似乎有着同马服家联姻的想法,但是身处乱世,谁又能保证对方不会反悔呢!
一年至此,马难上前一步,贴到了马服清的身前,焦急地问道:“出了什么事呢?难道马服家……”
“是……”
马服清轻声地回应道,但是对方说出的消息却让马难微微松了一口气,那就是马服清离开马服家的缘由并不是像自己所想的那样,而是因为马服悦想要将马服清嫁给一家从属于马服家的豪族!
对于马服悦的这份提案,马服代倒是没有发表多少意见,但是马服怡却对此极为不满,为此,双方争执良久,也没有争出个对错来,而马服怡为了防止夜长梦多,连夜派人将马服清和她的一众从属给送了出来,也就是因此,马服清要来到了范城,见到了马难。
“原来是这样啊……”
马难叹了口气,尽管马服清没有和自己成亲,但是他从心里面已经将她视为未来的妻子,咋一听到对方要嫁给他人的消息,马难还是比较生气的,不过既然对方已经逃出来,那么或多或少他都松了一口气,而且对方带来的还不仅仅是这个坏消息,因为就在马服清逃出来不久后,赵午确认了两家的婚姻,并且亲自将女儿送到了对方的府中。
“是啊,不过现在看来,我似乎来得有些不太是时候……”
尽管昨天夜里,她已经说动了士义,但是表面上,马服清还是要装出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因为她并不想让对方知晓她同士义的关系,尽管自己昨天的行为不是很隐蔽,但是这种事情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一些。
“看来我只有去回邯郸的……”
看着马服清的那副样子,马难跟着也叹了口气,本来他还准备赶往邯郸城后便立刻前往马服,但是现在看来,这条路已然被封的死死的了,而且从长远来看,自己的未来似乎也变得暗淡了起来,不过在此之前,他还是将答应赵诚的事情的完成。
“邯郸……你最好不要去了……”
出乎马难预料的是,马服清似乎并不看好马难的打算,在看了看马难困惑地目光后,她转过头看着薛大说道:“把他抬过来吧……”
“是!”
薛大应了一声后,便立刻指挥四个人将一副担架抬了上来,在看到躺在担架上的人后,马难吃惊地叫了出来:“高司马!”
原来躺在担架上的不是别人,正是高平!只见他此时躺在担架里,身上带着不少处伤,不过从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药味来看,他的伤势似乎已经被处理包扎过了,只不过偶尔有几次还在向外渗着血水罢了。
“他这是怎么了?”
马难指着高平,紧张地问道:“发生了什么!”
在一旁的薛大叹了口气,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原原本本地说了一番,原来在高平从鲜虞人的手中逃过一劫后,并立刻赶回了邯郸,但是没想到,早早地回到了邯郸城的罗准不知道用了神什么手段,居然博得了赵午的信任,不但给予了对方重建先锋营的权利,而且还将邯郸城一部分的守卫任务交给了对方,而获得这项权利的罗准做的第一件事,居然就是拦截那些溃败后来的先锋营的兵卒,并且在发现过后,就地就将对方给处决了!
得知了这个消息的高平自然怒不可遏,于是,他便偷偷地潜进邯郸城,意图刺杀罗准,结果没想到竟然中了对方的陷阱,如果不是逃跑的及时,只怕他早就成为了对方手中的冤魂了,但就是如此,高平在从邯郸城逃脱后也因为过重的伤势昏厥了过去,如果不是马服清发现对方的话,只怕他早就成为了孤魂野鬼了!
“罗……准……”
就在这个时候,高平的嘴巴动了动,从他的口中唤出了两个人名出来:“观……虎……”
“高司马!”
马难见状,忙去叫了对方几声,但是没想到对方只是无意识地呼唤罢了,见此,马难只得向后退了两步,可就在这个时候,从高平的口中,传出了一个简单而又清晰的字节——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