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大门外。
“怎么……怎么会?”凌淙喃喃道。一个几千年之前的神仙……怎么会在自己身边?而且,还是自己的物理老师?
“你似乎觉得很奇怪。”孙老师眯着眼,吐了个烟圈。
“可……可你是神仙啊!”凌淙如坠五里雾中,先是牛头,后是土*行*孙,还他娘的是教物理的土*行*孙。
“你有没有想过,从前佛教有和尚顿悟证得菩萨果,道教有道士炼金丹白日飞升,为什么现在和尚还是那些和尚,道士还是那些道士,看的都是一样的经书,修的都是一样的法门……”孙老师看着凌淙额头上的冷汗,轻声笑问道,“但是就再没有人能够成为神佛了?”
“你是说……”凌淙沙哑着声音答道。
“鬼狐仙怪,并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孙老师掐灭了烟,“他们就在你们这些凡人的身边。”
“那……我究竟是谁?”这才是凌淙最关心的问题。
“今晚你就知道了。”
“今晚?”
“今晚之后,我就不用再当你的物理老师了,”孙老师微笑了起来,似乎是觉得自己终于得到了解脱,又似乎是想到了很多愉快的往事,“今晚……我带你回山。”
“回山?回什么山?”
“回什么山?”孙老师翻了翻白眼,“我都是玉虚宫的人,你说回什么山?”
“玉虚宫?”凌淙失声叫道,“昆仑山?”
“走吧。没什么时间了。”
“老师,我们现在……是去机场?”
“别傻了,我一教书的哪来这么多闲钱带你坐飞机。”
“这里离昆仑山一两千公里啊!今晚坐火车哪里来得及?”
“蠢货!”孙老师一巴掌拍向凌淙后脑勺,“老子是神仙,神仙你懂吗?神仙!”
“那我们是……驾云过去?”
“老子是土府星君!一身本领都在地上,”孙老师没好气说道,“抓住我得衣服。”
“啊?”
“抓住我衣服!”
“是是是。”凌淙不敢不听,紧紧拽住孙老师皱巴巴的西装。
“别松手了。”孙老师话音刚落,凌淙眼前一黑,就什么都看不见了。但是他分明感觉到,自己在飞速地向前移动。
“老师……我们现在在哪?”
“当然是在地底了。”
凌淙恍然大悟,觉得自己真是蠢得可以,怎么把这位的看家本领忘了。
“小心抓紧了,前面要转弯。”
“为啥要转弯?”这地底干嘛要转弯,两点之间直线最短啊。
“前面是地铁站!”
……
昆仑山脉在中国境内地跨青海、四川、新疆和西藏四省,总面积达50多万平方公里。
《山海经·海内西经》曰:“海内昆仑之虚,在西北,帝之下都。昆仑之虚,方八百里,高万仞。上有木禾,长五寻,大五围。而有九井,以玉为槛。面有九门,门有开明兽守之,百神之所在。在八隅之岩,赤水之际,非仁羿莫能上冈之岩。”
……
“就这里?”凌淙远远望着昆仑山门,没看见传说中身子大小像老虎,长着九个人面脑袋,被称作“开明”的守卫神兽,也没看见玉石砌成的井,更没看见游客。
“就这里。”孙老师点燃指间的红塔山,狠狠吸了一口。
“你在自家山门前抽烟,不怕被骂吗?”
“小孩子别管那么多。”孙老师没好气地说道。他哪里知道自己自己上山了就不能抽烟,刚刚又在地底过不了烟瘾,现在不抽,得等到什么时候才能抽。
“这里是昆仑山脉?”
“当然了。”
“好歹是个名山,不怕被人发现吗?”
“这里布满阵法,蚊子都进不了,肉眼凡胎怎么可能发现。”
“等会儿,封神演义不是说你日行八百里吗?怎么这一两千公里这么快就到了。”
“老子那会儿就是个半仙,现在我是土府星君,缩个地怎么了?”
东晋的道学家葛洪著有奇书《神仙传》十卷,其中曾记载到:“费长房有神术,能缩地脉,千里存在,目前宛然,放之复舒如旧也。”说的就是缩地术。
如此说来,两三个小时就走两千公里,似乎也没什么奇怪。
……
凌淙抬头望着山门的石砌牌坊,只见上面写着“玉京金阙”。
玉京指的是“昆仑山“,金阙就是指“玉虚宫“。
很明显,这里不是什么一般人认识的那个昆仑山门。
这里不是旅游景点,这里是真正的道教权力中心。
两人走向牌坊,天已黑透,只有淡淡的月光照耀。来到玉京金阙牌坊下,凌淙才看见牌坊下站着一位老道士。只见他须发俱白,身材瘦弱,除了身上穿着一尘不染的道袍,与凌淙在公园碰到的下棋老大爷没多大差别。
正是珠玑子。
见到孙老师与凌淙,珠玑子一声不吭,既没有客套寒暄,也没有自我介绍,只是躬身行了一礼,然后默声领着两人登上石阶。
孙老师跟在老道士身后,没有说话。他不说话,凌淙自然也找不到话头。漆黑的夜晚,乘着月色,三人沉默着拾阶而上。
登山考的是体力耐力和腿力,凌淙没受过特别锻炼,自然做不到一口气登顶。可每当凌淙体力不支,小腿发抖的时候,老道士总会马上停下脚步,连回头看一他一眼都不需要。
他停步,孙老师自然也不再走,等着凌淙休息。
凌淙坐在台阶上,心中抱怨,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先得累个半死,这都叫什么破事儿。
……
“到了。”珠玑子整晚开口第一句话,便让凌淙如蒙大赦。他远远望去,山上只有一栋小破庙,看来就是此行目的地,庙外扎了一圈青竹篱笆,摆放了一副桌椅,还有个菜园子。
来到庙前,不等珠玑子说话,孙老师自顾自坐到椅子上,直接闭目养神。珠玑子也没说什么,伸手请凌淙入内:“恕老道礼数不周不便陪同,小凌先生请进。”
凌淙问道:“道长不进去?”
珠玑子张口刚想答话,孙老师冷笑一声,抢先说道:“你自己抬头看看,你道这里什么地方?你以为这里是谁都能进去的吗?”
凌淙抬头望去,只见庙上有一竖匾,上书“三清殿”三字。原来此间并非破庙,只是因为日久失修,日晒雨淋,早已失去了大殿的风采,倒像是某个破落的庙宇。
凌淙一时没搞懂为什么三清殿不是谁都能进,另外两位似乎也没有解释的意思。
“既然来了,就进来吧。”殿内传来一把熟悉的声音。
凌淙忽闻此声,如遭雷殛,愣了半天,急忙跑进殿内。
……
殿内有人,虽然漆黑一片,但这并不妨碍他坐在蒲团上看着道藏。
那人见凌淙进来了,站了起来,挥了挥手,殿内蜡烛统统点燃了。
只见他穿着皱巴巴的西装,胡子乱糟糟的,似乎好久没有打理面容了。
站在门内的凌淙瑟瑟发抖,看着熟悉的面容,眼神慌乱,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那人瞥了他一眼,将珠玑子称为价值千金的道藏随手一丢,“啪”的一声,激起了地上的灰尘。这一声响,让凌淙回过神来。
他终于明白了。
牛头也好,白无常也好,老道士也好,他们都叫自己做“小凌先生”。他一直以为是因为自己年纪小。
原来自己会错意了。
他们之所以叫自己小凌先生,是因为他们还认识一个凌先生。
那人见他不说话,笑道:“吓着你了?”
凌淙脸上阴晴不定,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良久,他才咬牙答道:“没有,爸爸。”
……
三清殿外,孙老师仍旧在闭目养神。
珠玑子不知从哪里拿了一套简陋茶具,正蹲在一旁生火煮茶。
“小道士啊,”孙老师突然开口问道,“这无端端来了个乳臭未乾小子,比你辈分高那么多,你会不会不高兴?”
珠玑子慈眉善目,微笑道:“回星君话,他既然是殿内那位的儿子,贫道就算叫他一声爷爷,也是我有赚头的。”
孙老师听罢此言,有点想笑,但是又笑不出来,自言自语道:“算下来,我得叫那小子一声小师弟啊。”
……
《史记》曰:“孔子以诗、书、礼、乐教,弟子盖三千焉,身通六艺者七十有二人。”
元始天尊门下有玉虚十二仙。
还有个名不经传的不成器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