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就在大汉风雨飘摇之际,悄然溜走,一晃到了中平四年三月。不管刘和心里再怎么急迫,这三年里也只能在一旁默默地关注。
中平元年六月,小黄门因没得贿赂,回到洛阳后诬陷卢植拒不出兵灭贼,灵帝下诏免其职务,并用囚车押送回洛阳受审。转而拜董卓为东中郎将,接替卢植在冀州平定黄巾军,但却战败。直到同年九月,皇甫嵩凯旋而归上书天子,将平定冀州黄巾军的功劳推给卢植,这才得以官复原职。
同年凉州宋扬、北宫玉、李文侯等反,推举边章、韩遂为首领,杀刺史郡守陈懿起兵反叛,拥兵十多万,先后连败皇甫嵩、张温、董卓、孙坚等名将,天下为之骚动。
中平二年,灵帝因出钱平叛,而感到自己好像吃亏了,开始大量售卖官爵。谏议大夫刘陶见天下日乱,上疏言政事八条,认为天下之乱,皆由宦官。于是,大为宦官所忌恨。诬其与外贼交通,因此下狱。狱官拷问甚急。刘陶自知难免一死,在狱中自杀身亡。一时间天下文人士子莫不痛之。
中平三年二月,江夏郡兵赵慈起兵造反,杀南阳郡太守秦颉。同年十月,武陵郡蛮起兵,攻掠郡县,朝廷令州郡率兵将其击败。
对于这些天下大事来说,刘和那是有心却无力。他能处理好自己的事情,已经就不错了。前年因为刘陶案,天子对老师又有了猜忌之心。所以对于刘和拜入其门下,心里也就有些膈应,于是下旨命刘和前往太学读书。上个月他已经完成了别人最少需要五年才能读完的学业,从而被举为孝廉。灵帝知道后大喜,封其为郎,也就是说现今的他,已经是大汉名副其实的一名官员了。
刘和做郎,其实就是观政,上午在官衙里做完公事,下午却没了事情。迎着春风带着已经八岁大的雪儿,手拎礼物的他正往蔡邕府上行去。对于他来说,今日有些特殊,年达弱冠,这是去求老师赐字呢。
来到蔡府后,先把小丫头交给了蔡琰照顾,这才去老师房内请安。这几年里,刘和与蔡琰朝夕相对,慢慢地产生出一丝别样的情绪,但俩人却都没发觉。而老师蔡邕毕竟是父亲,为人又比较的清逸潇洒,对这些事情不够心细,也没有发觉。倒是老家人何伯察觉一些,但因她们年纪尚小,也就没有多言。
“小吉在我门下学习三载了吧。几年里天下****飘摇,文事不兴,为师甚感忧虑。当年伯安给你取名‘和’,是想边塞各族和睦相处,不兴兵事。我现在就用‘文渊’二字送与你,寄望来日天下文事因你而盛。”对于这个小弟子,蔡邕是寄予了很高的期望。
“文渊谨记老师教导,传承我汉家文化。”刘和恭谨的回答。
在刘和接受老师赐字时,家里却来了一些令他意想不到的人,正由母亲荀氏接待。望着厅内这些自称来自西域大月国的使节,荀夫人问道:“几位贵使,不知找我儿有何事呢?”
一个满头棕发,鼻高眼凹的高大西域男子鞠躬行礼说道:“启禀尊贵的夫人,我们这次是来接回我国公主的。”
原来这群人是西域大月国的官员,这几年一直都在寻找风雪。中平元年时,大月国王子突然得病离世,王位立时就处于无人继承的尴尬境地。大月国王就想起了远嫁鲜卑的女儿,于是就派人去找。但当使者去到弹汉山时,却被告知公主下嫁风云部落,早在好几年前就已经去世,只留下一个女儿叫风雪。
可是因为风云部落反叛,全族被诛,小公主也不知下落了。几经周折,才打听到小公主有可能投奔汉国幽州的官员刘虞处。可等找到幽州时,刘家已经进京了,不在此处。但终于打听到刘家是有一个异域的小女孩,对照年纪很可能就是小公主风雪。可洛阳是大汉京都,他们这样贸然来要人肯定是不行的,所以就返回大月禀报了国王。
大月国王听说女儿已经死了,而留下的血脉又处于颠破流离的状况,他极度悲伤、自责。于是又马上准备好国书,以藩国的名义前来洛阳觐见大汉天子,还要迎回本国的小公主。
灵帝这几年过的很不安心,听闻有藩国前来觐见,那当然高兴。又听闻刘虞家里居然收留着大月国的小公主,也是惊奇不已,还想召进宫里来见见。可是这时却接到幽州急报:渔阳人张纯与其同乡张举起兵反汉。张纯等与乌桓大人丘力居结盟,抄掠蓟县,杀汉护乌桓校尉公綦稠、右北平郡太守刘政、辽东郡太守阳众等。有众十余万,屯于肥如。居然张举还自称天子,张纯自称弥天将军、安定王,二人移书州郡,声言张举将代汉为帝,要求汉帝退位,公卿奉迎张举。一时间哪里还顾得上看什么大月国公主,随后便打发人带他们来刘府自行协商。
听完来龙去脉,荀氏这才搞清楚这些人是为了风雪那个小丫头而来。想了想说道:“三年多前,我儿确实从草原上带了个小女孩儿回来,也是叫风雪。来到我刘府后,一直跟着我儿念书识字,府中俱当她为自家小姐般侍候,不曾亏待。今贵使前来要人,我却不好做主,要等我儿回来后在与你们商议。”
“贵府能善待小公主,鄙国定会有所重谢!既然要等贵公子回来,不知道我们可以先见见我国小公主吗?”听到荀夫人这样说,他们总算松了一口气,人找到就好,这次他们倒是带了不少礼物,想来应该够重谢刘家了。
“不好意思,雪儿跟着我儿出去了,这样你们就在此等候如何?”
“谢过夫人,我等就打扰了。”既然确定人就在此,他们当然不会这样走了,要不然出点什么意外,就麻烦了。
“那你们就休息下,我先回后院了,妇道人家不好长待,请贵使原谅则个。”说完后就回去了,只留管事在此相陪。
刘和她们回到家已过申时,听闻家人说有西域客人在等自己,也颇为奇怪。等搞清楚什么事情时,却没有马上去见,而是带着雪儿先到母亲房里商议。
“小吉,事呢就是这样,你看怎么处理,一切以你的意思来办。”荀氏知道儿子从小就有主意,并不会事事都会盲目的听从。再说雪儿这丫头与儿子感情实在深厚,她是不会轻易为儿子做主的。
“等我先把事情给雪儿讲讲,毕竟是关于她的今后。”说完后,又看向小丫头道:“雪儿,你的意见呢?”
风雪歪着个小脑袋,也在静静的思考。她人本来就聪明,这几年又跟在刘和、蔡琰两个世之妖孽的身边学习,所以年纪虽小,但对于事物,已经有了自己的见识、看法。一时间房内静悄悄地,谁也不再言语。
等了一会儿,雪儿终于开口说道:“小吉哥哥,我能不能先去见见他们呢?”她现在已经不在自称‘囡囡’了,这些是她逐渐长大成熟的标识。
“当然可以了,哥哥带你去,好吗?”刘和疼爱地摸摸她的头发。
“嗯!谢谢!”
俩人向荀氏行礼告退后,才往前院走去。
几个大月国使者终于见到了风雪,直呼:“像,真像!”然后向小丫头单膝跪地行礼:“马尔默、刺赫尔……见过风雪公主殿下!”
小丫头看着这些人跪下后,吓了一跳,紧紧握住刘和的手,在刘和的指导下才让他们起身。随后几人就与雪儿说了大月国的近况及国王的思念之情,而刘和在雪儿平静下来后,就退了出去。
一个多时辰后,几名使者告辞而去。而风雪却神情郁郁的不想与人交流,刘和也没有打扰她,而是想让这个小丫头一个人先静静。
刚刚在里面时,雪儿就已经答应了会跟他们回国。她现在的小心思里其实已和成人一般,这几年跟着小吉哥哥过的异常开心、幸福。可是遇见昭姬姐姐后,就有了些改变。在她看来,自己已经是哥哥的妻子了,但比起蔡琰来说差得好远、好远。要是能回去能当上国王,可能与昭姬姐姐的差距就不会这么大了,到时候也可以和姐姐一道嫁给小吉哥哥,那多好。还有就是她也想去看看祖父,毕竟在这世上那人是自己唯一的血脉亲人。
“梆梆……梆梆梆……雪儿,哥哥可以进来吗?”
听到屋外的呼喊声,小姑娘赶紧擦擦眼角的泪珠儿,上去开门。刘和进屋后,看见雪儿红红的眼睛,一时也伤感起来。拉着她坐下后:“雪儿,怎么了?”
“小吉哥哥,我……我想回去看看祖父……呜呜……可……呜呜……可是我舍不得你啊!呜呜呜……”风雪哭泣着扑到刘和怀里,伤心的令人难受。
说句实话,刘和又哪里会舍得让她离开,可是人伦大道,是不能阻止的。再说今后十几年或者几十年里中原大地上,将是烽火连天,诸侯并起的大乱时代,雪儿能回到大月国,未尝不是件好事。
考虑了良久,等雪儿平复了下来,刘和才柔声说道:“雪儿,这样好不?等过几天哥哥带你去大汉其它地方走走看看,然后我亲自送你回去,好不好?”其实在几天前,刘和就准备出去游学,以增见识。还有就是想去多结交一些名士、豪杰,为以后做打算。现在自己在洛阳实在是没有什么作为,不如出去走走。风雪回国,路途并不安定,西凉那里正在闹叛乱呢,让她跟几名使者上路,自己实在是不放心,所以才有亲自送她回去的打算。
“嗯!谢谢小吉哥哥”小丫头闻言大喜,吊着泪珠儿展颜而笑。
几天后,刘和先与大月国几个使者商议,因为西凉战乱,唯恐雪儿在途中有所危险,自己要等麾下兵马来了以后,再亲自送她回国。并约定七月初自己带风雪与他们在长安会合,然后一起出发。接着又亲自向灵帝提出,自己要游学,暂时离开洛阳,并说去西凉查探下那里的情况,回来后会禀告朝廷,以增加日后对西面用兵的胜算。天子闻后大喜,直说刘和是宗室栋梁之才,随即封他为骑都尉、巡行使,可领兵三千。最后就是向老师、蔡琰及父母辞行,告知此行目地与打算。刘虞、蔡邕是大力支持,母亲虽然不放心,但扭不过儿子,也只好同意。
但在刘和离开前,刘虞却先回幽州去了。原来因为张纯等闹得太严重,灵帝又有自己的打算,所以封刘虞为幽州牧,前去平乱。这几年里,因为天下大乱,大将军何进的权势日益高涨,又与党人不清不楚的,大为天子猜疑。刘宏毕竟做了这么多年帝王,手段还是有的,早在几个月前就已经有了提拔宗室来压制党人、何进的想法。所以借这次幽州事件,重启州牧官职,分封给各个宗室。除刘虞外,封刘表为荆州牧、刘焉为益州牧等等。
三月底洛阳城外,告别母亲家人后,刘和带上雪儿及几十名骑士远去。行至离城十里处,却见一马车拦路。侍卫正准备上前,却见一张亦喜亦嗔的俏脸露了出来。刘和见到后大喜过望,给雪儿说了声后策马上前道:“琰儿,你怎么来了?”这几年,刘和对她的称呼是越来越亲切:从师妹、小师妹到了现在的琰儿。
“那文渊师兄可欢喜?”见到刘和,蔡琰羞红的脸上展颜一笑,刹那间天地都像失去了颜色。
刘和痴迷地望向眼前这可爱的人儿,只想把她紧紧的搂入怀里肆意怜爱。半响后才得以回神说道:“琰儿能来送我,为兄当然高兴。”
“我是来送雪儿妹妹的,谁来送你?”看着刘和尴尬的样子,嫣然一笑,不再理会他,下车后走到雪儿面前,说起了悄悄话。
半盏时光过去,两个少女这才依稀告别,蔡琰走回刘和身旁,悄悄地塞了件东西在他手中道:“琰儿望师兄早日归来!你们一路保重!”
良久后,刘和依然驻马望着来路,但伊人的身影早已不见。心中不免想起一首不知道是谁的诗: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