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节已至初冬,京城的冬季本是寒冷无比,时不时吹来一阵干冷的寒风,直教人身心发颤。如若是往日,像这般天气的天气,便是以京城的繁华,大街上也难免冷清许多。但是今日却和以往不同,只见街上人头攒动,人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好不热闹。仔细观察便会发现这些人群中有着许多身着长袍宽袖的文士书生。这些人的眼睛里无一例外的都充满着着紧张与期待,仿佛即将要发生什么足以影响他们一生的事情。普通人的眼里满含着仰慕与尊敬,读书人却是充满了期待与向往。空气中的那一丝寒意早已被这群人心头的火热蒸发的一干二净。
今日正是科举放榜的一天,自古以来都是举国欢庆的盛事。普通人家只盼着自家能出个状元郎,最不济也中个进士,总之只要大名出现在那闪光皇榜上,从此便能光宗耀祖,封侯拜相,摆脱贫困的出身,飞上枝头变凤凰。读书人的体会则更为深刻,十年寒窗苦读,只盼一朝上榜,从此名扬天下,个中艰辛自然不是旁人能够体会的。似乎这张镶了金边的榜单,已经吸引了天下所有人的目光,牵动了所有人的心弦,早已超脱出了它本身的意义,更多的成为了一种实现理想抱负的途径,一种狂热的信仰,更或者说是一种心灵的束缚。
“咚~”伴随着一声悠长的啰鸣,将整个京城彻底点燃,整个京城都散发着一种热切的温度。“咚~咚咚咚咚”锣声越来越急促,离人群越来越近,人们的心跳呼吸都在伴随着锣声而起伏。“恭喜张立业公子高中状元。”只见一名官差提着一面帮着红花的铜锣,边敲边喊,仿佛偌大的京城此刻都是屏息以待,只有他高亢的声音在回响。
隔不多久,只见状元郎戴着大红花,骑着一匹神骏的高头大马,脸上堆满了笑意,正自彬彬有礼的向着路边道贺的百姓拱手作揖,满面春风,好不得意。全京城的百姓都知道自此又多了一个丰神俊朗的状元郎,全天下又多了一个学识渊博的父母官。
此时京城的一家酒楼上,却站着两个面容愁苦的青年,两人年纪不到二十,一身读书人的装扮,其中一人更是衣衫单薄,穿着一件洗的发白的长袍,若是仔细观察在衣衫的一些不易察觉之处还打着一些补丁。这打补丁的人手法倒也高明,若是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差别来。二人此刻却显得颇为寂寥,仿佛外边的喜庆热闹与他们全不相干。“哼,无耻小人,这个张立业不过是仗着姐姐被皇帝宠爱,父亲更是辅国大臣,才考上的状元,这其中的猫腻,明眼人谁看不出来,我们当初不过是与他有些口舌之争,他便从中作梗,那考官直接变判定我们的答卷无效,这叫我如何心服。更何况以方兄的才情,又何至于会落个名落孙山的下场。”其中一个身着青衫的人满脸气愤的说道。
“林兄慎言,方某名落孙山,只怪自己才疏学浅,怨不得别人。况且世道如此艰险,结果已经如此了,我们的已经多说无益。只是愧对乡邻,更无颜面对列祖列宗。”另一个白衫青年满脸苦涩的说道。
“唉,方兄说的是,是我太过激了。只是如今朝廷小人当道,正道不兴,陛下也不管不问,这偌大的天下哪里还有我们这些毫无背景的读书人的出头之日。”林姓青年叹道。
“林兄切莫说这些丧气话,即便是世道艰苦,我们也理应心存一丝希望,我们读书目的并非是为了加官进爵,为的是天下苍生,圣贤曾经说过,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既然我们无法做这个天下的父母官,我们却还可以做好自己。我已经想好了,明日我便返乡开一间学堂,当一个教书先生,一来可以回报乡亲们的恩情,二来言传身教,教给孩子们一些是非道理,总还有希望。”白衫青年如此说道。
林姓青年狠狠的拍了下栏杆,无奈道:“方兄如此心胸,在下佩服,不过以方兄宰辅之能,却去做一名教书先生,可惜了你的一身才能,朝廷可真是瞎了眼了。”二人看着状元郎骑马远去,心里说不出的复杂。
这白衫青年名为方凡,山东人士,出身贫寒,在他还年幼的时候父亲便因病离世,没过几年母亲也因为操劳过度去世了,可怜小方凡年纪尚幼,又孤苦无依,只靠着左邻右舍的接济活了下来。后来有个到村里化缘的老和尚见他可怜,便把他带回了庙里,这老和尚年轻时也是个读书人,只因屡次科考不中,心灰意冷之下,便出了家。把方凡带回去之后,便开始教方凡认字,不曾想方凡却是学的飞快,让老和尚直呼天才,老怀大慰之下,只感觉是满天的佛祖菩萨显灵了特地送给自己一个聪慧的弟子,便把胸中所学倾囊相授,方凡却是来者不惧,往往能够直取要点,举一反三,更是让老和尚惊叹不已。没过几年,老和尚已经感觉没什么可以教他的了,便让他天天抄些经书典籍。
老和尚也没让方凡剃度,虽然出了家,但是他内心依然还有着那份对于科举的执着,方凡的聪颖,更是让他看到了希望,只希望有朝一日方凡能够考取状元,替他完成这个心愿。可惜的是在方凡赴京赶考前夕,老和尚不幸感上风寒,没过几天便不治去世了。老和尚去世之时方凡心中大恸,心如刀绞,泣不成声,只感觉此间天地自己再无亲人。
强行收拾好悲痛的心情,赴京赶考,在半道上遇上了同是去赶考的林子冲。二人一见如故,虽然是初次见面却互相引为知己。林子冲父亲是个富商,家境富裕。但是却十分敬佩方凡的才情,丝毫没有因方凡的窘迫而轻视他,而方凡也觉得林子冲性格率直,虽然有些冲动,但是却本性善良,是个值得深交的人。二人便一路结伴同行,也可以省的去京城的路上太过无聊。
再说方凡看着状元郎骑马远去,正自感慨时运不济,世道不公。看到周围群众夹道欢呼,好像即将迎来的是一个为民请命的青天大老爷,只感觉这好像是梦中的场景,那么的熟悉,只是主角不再是自己,当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外边的热闹与他们毫不相干。一阵寒风迎面吹来,吹凉了手中的热茶,也吹凉了心中的热情。东风吹醒痴人梦,也是时候醒醒了,回乡教书育人也不错。
“林兄,不知你以后作何打算?”方凡问道。
“我?当不成官,还能饿死不成,我也算是看透了,以后也不做他想,家里老头子一直想让我跟着他做生意,以前总想着,做生意如何能与出侯拜相,救国救民相比。现在想先做生意也挺好,与钱打交道却要比和人打交道轻松多了,和钱打交道顶多是赔光了重头再来,和人打交道一不小心却是要赔上身家性命,不能翻身。”林子冲颇为洒脱的说道。
“如此也好,你看这京城是天下第一城,天下的百姓无不想到这里来生活,天下的商人也都想到这里来做生意,天下的读书人更是做梦都想着有一天能在这里有所作为,可以说是天下人的期盼所在。但天下人都只看到他表面的繁华,花街柳巷,灯红酒绿,百姓其乐融融,人们安居乐业,却看不到这里面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朝廷的那些官员们互相倾轧,争权夺势,那些今天还笑着的百姓,说不定明天便会成为他们斗争的牺牲品,最后受苦的永远只是这些被迷惑的老百姓。”方凡眼中露出一丝怜悯。
“是啊,老百姓是最朴实的人,他们只能看到眼前最实在的东西,只要能活下去,谁愿意想那么许多呢?但是在这世上,谁又能一帆风顺,没有几分麻烦事,也许真正能超然物外的也只有那些陆地神仙一般的存在了,无忧无虑,逍遥自在,不需要理会那么多的凡尘俗事,何其快活。”林冲说着不由露出向往的神态。
“怎么,林兄也是学的孔孟之说,读的是儒家经典,竟也相信那道家玄学,神鬼之说吗?”林凡惊讶的说道。
“何止是相信,我就曾今亲眼见过一个陆地神仙,不仅能凌空虚渡,掌心还能凭空生出火焰来,若非亲眼所见,打死我也不敢相信这世间竟真有如此神通广大之人。林冲突然间很兴奋的说道。
方凡自小饱读诗书,在庙中抄经之时,也曾见过经书上关于神佛、鬼怪的记载,当时内心不置可否。只道是那些宗教之人用于吸引信徒的手段。若非是他对林子冲十分了解,知道他一向不会说谎,换个人与他如此说,他也就一笑了之乐了。但是出自林子冲之口他内心便已然信了八分,饶他平时心智过人,此刻内心也不免大为震动,仿佛林子冲的三言两语给他打开了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