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展秋约了季青在一家商场六楼吃饭,电梯从地下车库上来,一楼停了一下,进来两个年轻男人。
两个人打扮虽然很是随意,其中一个甚至穿着凉拖鞋,但身上的衣服都价值不菲。
他们边走进来,边哈哈地八卦着什么事儿,“没想到到这儿来吃饭,还给我免费看了场戏,哎呦我去,打得可真狠,这女的估计练过。”另一个则笑着说:“我觉得碰上这么凶猛的女人,男人外面再找也正常。这女的打人下手太狠了,跟血海深仇似的。哪个男人受得了?这是旁边有人劝架,要是没人,她还不得要人命!”
八卦着,电梯已经到了六楼。叶展秋和他们都从里面走了出来,但没走进同一家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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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展秋在之前说好的店里等季青。等了好一会儿,季青却还迟迟没来。她又打电话过去,电话也没人接。
季青这人有强迫症,对时间把握特别精准,约了人很少会迟到。
叶展秋正疑惑着,就见季青铁青着脸推门走了进来。
她脸色实在太难看了,热情迎上去的服务员都不敢和她搭话,只敢怯怯地跟在她后面。
季青进门一眼就看到叶展秋,径直走到她对面,拉了椅子坐下,头也不抬地问:“菜点了吗?”
“还没。”
季青闷不做声,扯过边上的菜单开始翻,翻了半天都没决定要点什么。
叶展秋让服务员先下去,示意一会儿再点菜,疑惑地问季青,“怎么了这是?”
季青撇着脸,梗着脖子,“楼下遇到老刘了。”
老刘不老,和季青同岁,还小几个月,是季青男朋友。季青喜欢这么叫对方,说是显得亲昵。不过这有什么不高兴的?叶展秋正打算继续问,季青一瘪嘴又说:“他正陪着一年轻小姑娘在楼下买首饰呢,我盯了会儿,他又是给人试项链,又是试戒指的,明着暗着吃豆腐。等我走过去,他爪子立马就从人家身上下来了,这心虚的!”
“啊?”叶展秋联想到先前在电梯里听到的八卦,合着,电梯里那两人讨论的就是季青啊,“你动手把人给打了?”
“对啊,我当然得打了。其实我之前就隐隐有感觉,今儿是赶了个巧,让我碰了个正着。你说,他一大老爷们一点出息都没有,我供他吃供他住。他平时偷偷拿我放在柜子里的零钱出来买烟打牌,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当回事。他这还背着我出来偷腥儿?我养条狗都比他忠诚,临终不打他一顿我能解这口恶气吗我?”
叶展秋问:“人呢?打完放了?”
季青说:“门口招了辆车,让他那新女友陪着送医院去了。”
叶展秋惊讶地问:“你打人哪儿了?这么严重?”
“哪儿造的孽我当然就治他哪儿呗,给他多踢了几脚。”季青招了招服务员过来,边说:“上车前我可跟他那女朋友打过招呼了,那是她下半辈子的幸福,自己好好照顾去吧。”
叶展秋猜想这几脚应该踢得不轻,不过又想,那男的搭上了季青还有胆子在外面拈花惹草,有此一朝也是活该。有些人就是这样,不吃点教训不知道天高地厚,不知道有些人惹不起。季青这脾气,不碰她底线她跟你和和气气的,碰了她底线,她不择手段也要扒你三层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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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季青以前并不这样,她和叶展秋是大学同学。刚进大学的时候她人还挺淳朴憨厚的。她家条件不好,父母几乎花了所有的积蓄才把她供进大学里。所以,她的吃穿用度不能和身边的同学相提并论,衣服往往又旧又土。
也因此最开始有不少势利眼的同学暗地里瞧不起她,觉得她是土包子,什么都没见识过,什么都不懂。
季青很聪明,对于身边人的眼光她看得很清楚,心里也明白。她的适应和学习能力都特别强,比方说她以前几乎没怎么接触电脑,可是在学校机房混了段时间,她对电脑比班上任何人都熟。再比方说,她刚开始说普通话有口音,只花了几个月她就全改过来了。
后来因为她成绩好,慢慢地也就很少有人再瞧不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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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青和叶展秋的友谊算是日积月累下来的。她们是同寝室上下铺,人都非常好相处。大学四年,俩人从来没跟寝室其他六个女孩吵过架,红过脸。可说来也奇怪,她俩虽然人缘最好,偏偏也是最难与人交心的。别的女孩子之间要么就闹得跟宫心计似的,要么就好得恨不得同一条内裤合着穿,牵着手去上厕所,老公老婆的叫对方。
季青和叶展秋没有过。她们俩最多一起泡图书馆,一起复习功课,偶尔一起逛个街。那会儿只是君子之交,淡如水。
真正交心,还是等到她们毕了业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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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儿要从叶展秋、季青和季青的发小陆凯三个人合伙做生意开始说起。
叶展秋大学一毕业就结婚了。宋家财大气粗,怕叶展秋觉得自己被他们婆家亏待,结婚时行了好大一笔聘礼。宋城阙则在婚礼前派人送了套首饰过来,叶展秋开始还对这套首饰不以为然,后来才知道里头的任何一样都得值好几百万。
叶展秋的父母都不在了,这笔钱自然都在叶展秋手上。宋家人可能并不觉得这笔钱算什么,只当一次性给了叶展秋一笔零花钱,让她慢慢花。可叶展秋根本花不了这么多钱,又觉得这些钱就这么放着怪可惜的,她大学学的还是金融管理,哪容得下手头的钱堆在那儿生灰?
想来想去,她觉得可以用这些钱做点小生意。不过这种小打小闹宋家人估计根本看不起,如果告诉他们,万一做亏了,还会让他们觉得可笑。她这个宋太太的身份,总令她做事儿不那么方便,于是最后她就找到了季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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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人合伙之初就有很明确的分工。陆凯以前给人管酒吧,认识的人多,有路子,负责对外打交道。季青能力强,聪明机警,负责管理。叶展秋是出资人,她几乎从不出面,只偶尔在背后出主意。
他们三人品行都不错,听得进相互的意见,也忍得了偶尔的失误和损失,最适合当合伙人。合作了几年,关系也就越变越好了。不过话说回来,他们三人被绑在同一根绳子上,互利互惠,想不交好,也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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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所以说季青这几年变化大,也是因为她经历得多。毕竟生意场上什么奇葩人都能遇到,大学毕业之初,季青身上还带着股与生俱来的憨劲儿,后来碰了壁,慢慢就学聪明了,学会了圆滑世故、刓方为圆。如今,算得上是位名副其实的女强人。
她那近身格斗术也是这两年为了防止酒桌上被人骚扰抽空学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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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务员过来替两个人点了菜,又下去。
季青叹了口气,又啧了一下嘴,“算了。”她喝了口水,说:“反正都过去了,就当我花钱包了他一年吧。不谈这事儿了,我约你出来是想跟你说周品胜的。你猜,你让我查,查出什么来了?”
“查了什么?”
季青哼笑一声,“那女的还真不是他亲妹妹,不过也不是没有血缘关系,那是他大伯的女儿,也就是他堂妹。周品胜的父亲这辈子本来是想生一儿一女,凑个好字。可能是周夫人身体不大好,女儿没生出来。他大伯家生了三个,都是女儿,后来两家一合计,就过继了一个最小的过来。可是,你猜怎么着,周品胜和他这妹妹……”季青冲叶展秋挑了挑眉,又问,“你怎么看出来的?这事儿没什么人知道。他家里更不知道,过继来的堂妹啊!跟亲妹妹没什么区别,家里知道了不得闹翻天?我还是让人从一个跟他走得近的朋友那套出来的。”
叶展秋说:“我那天看见周品胜搂着她妹妹上车,搂的姿势……有点奇怪。”哥哥护妹妹上车,她能理解,可手一路从腰滑到屁股上,还趁机捏了两下,这就不太正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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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务员很快上了第一道菜,是这家餐厅很出名的酱鸭,凉菜。
季青执着筷子在盘子边沿点了一下,示意叶展秋开动,自己也不客气,夹了一筷子送嘴里,“老沈说这道菜他怎么都弄不出这味道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又说,“周品胜和他妹妹好像维持那种关系都有三四年了。你说这事儿就算是放旧年代里,应该也不成啊,他俩是同宗,以前有表妹嫁给表哥的。堂兄妹……说不过去吧?这还不是关键,关键是周品胜有老婆的,他老婆家世还不错呢,年初刚给周品胜生了个儿子。”
估计只要不是自己的八卦,每个人都会谈论得很带劲。
叶展秋问:“还有别的吗?”
季青说:“嗯,还有,周品胜的妹妹,哦,他妹妹叫周妍溪,挺文艺的名字。她也有男朋友,虽然换了好几个,但这三年来一直都有,没断过。最近她新交了个男朋友,算是攀上高枝儿了。那男的你可能还认识呢,袁家的,袁家少爷,袁莫飞。”
“袁莫飞?”袁家和宋家有点交情,叶展秋也时常会和他们打交道,不过,“我没见过这个袁少爷,不是一直在国外吗?什么时候回的国?还交了这么个女朋友。”
季青轻笑,“你不知道,我就更不知道了。嘿,查出了这么个劲爆的新闻,咱们应该怎么处理?得好好利用才对啊。”
叶展秋沉默着吃东西,没抬头,也没说话。
季青笑着说:“你不说话是让我自己意会吗?得,我意会到了,会见机行事的。”
叶展秋忽然没头没脑地说了句,“让人拍点照片吧。”
季青疑惑地看过来。
叶展秋把一小根鸭舌骨吐到盘子里才抬头,“空口无凭,先留点把柄到手上。”
季青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心领神会,一脸坏笑地用筷子指了指叶展秋的方向,“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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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用一个字形容陆凯,那应该是‘狠’,他这人,能动手就尽量不会跟人****;如果用一个字形容季青,那应该是‘辣’,她是公认的辣子西施,同行对她又恨又怕,手下对她又敬又惧。但他俩自认都不属于那类可怕的人,他们三人中最可怕的一个是叶展秋。一定要用一个字形容叶展秋,就是‘阴’,‘阴险狡诈’的‘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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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肃然原本和几个朋友约出来吃饭,快结束时大伙儿正围在桌上聊着天,其中一个朋友忽然指着玻璃窗外的走廊说:“诶!就是这女的。”
他这一指,在座的人个个都朝窗外看过去。李肃然也不明所以地跟着往外看,问:“谁啊?”
他那朋友说:“刚进来的时候跟你们说的,在一楼拎着自己男人打的那个。那几脚踢得……”他很夸张地捂裆做痛苦状,一副当时作为围观群众都感同身受了的样子,直呻|吟,“哦~~”
在座唯一一个女生被他弄得都不好意思了,瞪他。
李肃然看到外面两个女人并排走过来,倒是愣了一下,问:“你说哪个啊?”
他朋友不太好一直盯着窗外看,稍微指了一下,“穿短裙那个。”
“哦。”李肃然这才解开疑惑,点点头,“我说呢。”
朋友问他,“怎么了?你认识?”
李肃然皱着眉说:“旁边那个女的,我好像认识。不过,也有可能是看错了,我没跟她正式打过招呼,宴会上远远地见过一面,她是……我一个朋友的太太。”
“谁啊?幸好不是打人那个,那太辣了,正常人hold不住!不过,有句话叫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那朋友,还好吗?”
“别胡说。”李肃然摇摇头说:“不是那种一般朋友,怎么说呢,一牛逼人物……不过估计我是看错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