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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久成从食堂出来急着要去炉场看情况、不想让等在那里的张青茅拦住:田队长、请你给我安排个工作。田九成正心烦、又听他说话文皱皱的不高兴的回道:要工作找政府去、我这里只有活路做、你说你会干啥活路?见张青茅满脸羞愧他才意识到话说重了、他轻叹-声放缓语气说:我这人说话直、有些话听着不舒服但话丑理端,工作是城里人干的事、乡下人只有活路做,你回到乡下自会有活路让你做。田九成叫过随后出来的古牛介绍道:这是张青茅、刚回来、下午你干活代上他、他不会的地方你多指点-下。
田九成交代过古牛先走了,古牛问张青茅:桂花湾后坡下那棵皂树你知道吗?见他点头古牛说:你先回家拿两条牢实点的绳子先去后坡等着,他问了句:干活要用绳子吗?下午我们去砍皂树,那树太大,倒下时要用绳子拽住让树往安全的地方倒才行。
古牛也走了、张青茅忙回家拿绳子、婆婆叔叔正在给他收拾住的地方。张家房屋不算宽敞、叔叔婶婶-间屋,婆婆和两个弟弟各住半间、青梅姐妹住搁楼上。他回来了只好将家里的小杂屋收拾出来给他住。听说他回来拿绳子去砍皂树婶婶忙递来只背筐给他说:记往、等会皂树倒了你要多摘点皂角拿回来、乡下人洗衣服离不开皂角。
张青茅拿上绳子背筐来到湾后坡,要砍的皂树就长在后坡下、+几年后当他又看见皂树时才真的感到岁月的流逝。回到桂花湾他的弟一感觉是湾里的房屋矮小了、儿时记忆中宽敞的院坝微缩了、只有这皂树比以前高大许多。枝桠间的白鹤窝也多了许多。此时的阳光透过树的枝叶在地上撒下许多园园的光斑、风吹过时这些光斑不停的移动、这让他想起另一幅场景来。也是个阳光很好的大晴天,几个头顶防鸟屎的大竹斗笠的细娃来到皂树下拾干柴,树下那些枯树支是树上的鸟儿们刁来搭窝时不小心掉下来的。细娃们正专心捡柴、突然树上掉下个鸟蛋正砸在那个叫黑二的细娃的斗笠上,斗笠偏了,蛋滚到地上碎了。看着从蛋壳里流出来的黄白内容,黑二心痛的骂那粗心的鸟娘:蠢鸟儿,笨鸟儿,生个儿子瞎眼儿。细娃们也帮着骂,要知道白鹤蛋比鸡蛋更香、小时他吃过、是婆婆向偷蛋人讨要的。这些偷蛋的在细竹杆头绑上只小木勺,爬到树上将木勺伸进窝里取蛋,每窝只取-只蛋。他们说这样大鸟就不会发现,就不会因伤心离开这里,这样他们明年就又有蛋偷。-阵丫丫的叫声让张青茅回到现实,有觅食的大鸟回来了,几只伸长脖子的光头叫着张开大嘴等着喂食。大鸟又去寻食了,那几只光头又缩回窝里,四周很安静,想到这些习惯在树上在风雨飘摇中生活的鸟儿们还不知道危险临近张青茅不由叹了口气。老弟怎么了?年纪青青叹啥气!
突然响起的说话声吓了张青茅一跳,他忙转过身去,-个三十来岁的年青男人正看着他笑。见他张眼瞪着年青人问:不认识了?他摇头道:想不起来了。还记得看果园家的大丁丁吗?提到大丁丁张青茅想起来从前有个姓丁的人家曾帮他家看果园,丁家有个儿子,湾里细娃都叫他大丁丁。张青茅问:你是丁哥?是的,我叫丁仁,多年不见你我都变了,刚才在食堂旁边人不提起我也认不出你来,你也是来砍树的?我也是,刚见你摇头叹气是遇上啥难事了?张青茅忙解释:我是担心这树倒了这些鸟儿咋办?嗨!你们这些肚子里有墨水的人想的就是宽,我们乡下人只要吃穿不愁有活路做就好。从丁仁嘴里再次听到做活路这个词张青茅问:丁大哥,乡下人为啥把劳动说成做活路?这还不明白吗?活路!活路!人要活就得有条路,在泥水里刨食就是乡下人的活路。多浅显明了的解释,多简单深刻的道理,他张青茅竞没领会到,真是惭愧。
又来了两个人、黑二的哥黑大和梨树湾的常二、丁仁问:古牛咋没来?常二说:古牛回家拿斧头去了等会就来,我们先动手吧。
古牛回家拿斧头让他妹子古玲给叫住:哥,把你收的铁给点我。你要铁干啥?拿去炼铁呀。学生炼铁谁信?学生为啥不能炼铁?全民战钢铁,没有学生参加能算全民么?就算你是全民我也没铁给你。古牛的脚正要跨出门去却发现自巳的记事本在古玲手里。他伸手讨要:谁让你动我的本子,快还来。古玲刚才去古牛屋里找铁见桌上有个写字本、古牛没正经进过学校门只上过几期扫盲班,古玲不知他会写字就拿起来翻看,正看着古牛回来了。她忙着要铁没放回本子。这会见古牛讨要本子她有了主意说:想要本子拿铁来换。我真没铁,铁都让孙全锁进保管室了。我不管,反正见铁还本,古牛没办法,只好将他床上挂帐子的一对铁钩取下来给了古玲。见他真拿不出铁来了古玲在递还本子前问:哥、我见你本子上写了好多花字,也不知道你想写啥花?是草花还是树花?是地上的还是水中的?你要不会写我教你。古牛一把拿过本子说:就你行,告诉你是树上的花你慢慢猜去吧。
古牛走了,古妈回来了。古玲忙藏好帐钩,见她慌慌张张古妈问:你在干啥?没干啥,刚才和我哥说了会话。妈,我哥在本子上写了好多花字又不写上花名,我想教他他说忙走了。古妈说:你哥写花字干啥?他会不会是喜欢上-个叫花的姑娘了?古玲拍手道:还是妈聪明、哥没准真的喜欢上-个叫花的姑娘了,古妈说:叫花的姑娘好多,不知道他喜欢那朵花?古玲想起古牛出门时那句话:哥说了是树上的花、古妈想到了啥她点头道:难怪他不想和这边联姻,原来他看上了那朵花,那花的模样在队里姑娘中还真算得上人尖尖。古玲问:妈、你到底说的是那朵花?在过桥树上的花就那-朵、你说是谁?古玲笑道:我知道了,哥喜欢的是一-。古妈忙摇手说:先别嚷嚷、等问过你哥在说。我忙去了,你也别玩了,那边在砍皂树,等会你拿个背筐去那边等着摘皂角。
古妈去桂花湾食堂了,古玲没事干去隔壁常二娘家和常二娘照看的保育室的那些细娃们玩了会才回家拿了背筐要走。走到湾头就见青杏来找她:古玲,天还早我们回学校吧。赵光宗在桥头等我两。回来时不是说好明早走的吗,呆在家里没事烦得很,还是早点回学校好。怎会没事?队里正在砍你们湾后那棵皂角树,等会我们一起去摘皂角。我家那多人那用得着我,我们还是回学校吧。我答应我妈要去的。两人谁也说服不了谁,最终青杏赵光宗回学校走了,古玲拿了背筐去了桂花湾。
古玲过了石过桥就听到桂花湾后坡那边传来阵阵鸟儿的叫声,抬头看去,只见皂树上空有群白鹤在那盘旋,原来是那些觅食回来的大鸟发现情况异常不肯离去,用这种方式来守护它们的孩子守护它们的家。见到这古玲加快脚步,就在她走进桂花湾时湾后坡那边就传来声沉闷的巨响。她明显的感到脚下的地皮在颤抖,旁边的屋瓦全都跳起来沙沙的响。她忙提脚往后坡跑去,后坡下那棵老皂树横躺在地上。那些吓晕了的大鸟短暂的沉寂后又清醒过来哇哇的大叫着冲下来在残枝断叶中找自已的孩子自已的家,此时天上地下叫成-片。见此情景那几个刀斧手都退到旁边。就在这时一群女人冲了过来。
皂树倒下时的巨响传到晒坝,正在晒坝干活的女人中不知谁说了句:皂树倒了!快摘皂角去!就向听到冲锋号,女人们扔下手里的活朝后坡跑来。那些不停的冲下来的大鸟她们看不见,那些在脚边哀哀啼叫的受伤的稚鸟她们也顾不上,她们眼里只有皂角,皂角在生活中的重要性只有女人最清楚。这最后-次采摘谁都想多摘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