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夜半人静的白玉城里静悄悄地,像一个因为白天玩的精疲力竭而沉沉睡去的孩子。在城中的一处小院内,牛吉也沉沉睡去,但他似乎在做一个极为恐怖的梦,睡的很不安稳。就在他床前的桌面上,那把短刃莹莹泛光,时强时弱,竟然和不远处牛吉的一呼一吸格外的契合,秋日的月光是冷冰冰的,不过这短刃透过刀鞘的光更加冰冷煞白。
牛吉恍恍惚惚之中,梦见自己被一群人用根铁锁捆着,铁锁的那一头被一个看不清面目的人牵在手里,那人走在前头哈哈大笑,一旁围着自己的人也都面目狰狞,像是随时要过来吃了自己。
还躺在床上沉睡的牛吉出了一头的汗,不停挪动身体,似乎极力挣脱。他的呼吸也渐渐加快,不远处的短刃似乎极为兴奋,随着牛吉的一呼一吸,它的光芒也急促变幻。
“啊!”
牛吉一个激灵,从梦中惊醒,起身坐了起来,气喘如牛的他立刻意识到自己做了个噩梦。于是他斜靠在床头,一边平复自己,一边想点起一旁的油灯,才摸到手里的火折子,双眼的目光便被不远处的那柄短刃紧紧吸引了过去。
“这是怎么回事?”
牛吉眼见短刃盈盈泛光,便起身下床,慢慢靠近之后,弯腰细看。月光透过纸窗洒在短刃的刀鞘之上,短刃时强时弱的光还在亮起,牛吉伸出两手轻轻捧起这短刃,也无甚特别,与平常无异。待他右手握住刀柄,还想细细察看之时,一股霸道灵气蓦然从刀柄传来,灌注牛吉全身,牛吉慌忙之中还想松手,但刀柄之上一股无名灵力让他不能如意。他还在慌乱之中,体内丹田里那颗沉寂许久的废丹像是久旱龟裂的土地,如饥似渴贪婪的吸收着这股从刀身传来的莫名灵气。一时之间,短刃和自己丹田里那颗废丹,像较劲一般,都不肯退让半点。牛吉感受着经脉之中汩汩灵气,心中一时间百感交集,但若是这灵气不停灌入自己体内,自己多半是爆体而亡的下场。
牛吉虽然许久未曾修炼,但他现在清楚的意识到自己丹田之中的动静,只是他一时之间并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何时。自己对此完全无能为力,倒更像是个旁观者。
终于,金丹吸收灵力渐渐缓慢了下来,而牛吉渐渐感受到爆体而亡的死法原来越可能,就在金丹完全停止吸收之时,自短刃传来一股神念,牛吉脑海之中突然出现了两行字,那两行字一闪而逝。
“当啷”一声,
短刃从牛吉手中掉落地上。
牛吉心内一片后怕,一屁股坐在地上,喘息之时,细细回想刚刚脑海之中出现的那两行字。就在这灵气充斥自己全身之时,他分明感受到一个外来神念侵入自己的脑海之中。
他起身坐在床边,回想着那两句话,轻轻念了出来:
望乡黄泉已昭然,梦里归家万里长。
卿卿系我一生心,只恐负你泪千行。
牛吉又轻声念了几遍,自语道:“这是一首写给自己心爱之人的绝笔,难道是天南城地宫里的那位白骨前辈所留?”
牛吉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旋即他又叹道:“前辈倒真是个儒雅长情的人,只是我不能替前辈转达了。”牛吉想着,这么多年过去了,前辈心爱之人恐怕早已不在人世,二来句中“卿卿”实在没有名字,即使自己想找恐怕也无能为力了。
牛吉反复念了几句,时过境迁但他依然能感受到那位前辈对心爱之人的情谊,不禁唏嘘了一阵。他回过头来,看了看地上那柄短刃,短刀已经回到昔日毫不起眼的样子,静静的躺在桌脚边的石板之上。他仗着胆子弯腰用手碰了碰短刃,并没有什么反应。终于他捡起了这柄一直随身带在身边的短刀。
“既然这东西还藏着这么一段渊源,还是留在身边吧。”语毕,牛吉便打消了将这东西卖掉的打算,正转身回坐到床沿,想翻身上床。突然他小腹之中,传升起一股灼热,自丹田之内,灵气像是突然爆发开了,沿着周身经脉游走全身。周身灵气不受控制一般,肆意外放,那种掌控灵气,消失许久的感觉就这么重新回来了。
牛吉心中狂喜,连忙盘腿坐下,平复心绪,敛气凝神。他暗暗运行引气决,探出一股神念察看周身状况。这股神念内视丹田,只见丹田之中,充斥着五色灵气,原本丹田之中那颗角落之处的三色废丹已然褪去了昔日的暗淡,已经悬于丹田正中,变三色为五色,不停变幻莫测,慢慢于丹田之中旋转。
就在这时,原本白玉城里安静的夜空之中,突然起了一丝风,这夜风越来越大,越来越冷,吹的白玉城里大街小巷满城的杂物乱飞,商家招揽顾客的布旗子在风中猎猎作响,搅得白玉城早已睡下的人们,纷纷点灯起身,赶紧收拾还放在院子里的什物。城里呼喊声此起彼伏。慌忙之中也有人埋怨道:“怪哉,睡前还是满天星星,怎么这半夜就狂风大作的。”
狂风起,乌云落。也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白玉城上月光敛尽,星辰遮蔽,乌云翻滚,电闪雷鸣,天空之中,豆大的雨水终于开始“啪嗒、啪嗒”地落了下来。也不消片刻,雨水便如瓢泼一般,当空浇下。若是有人站在远处观望,那雨水打在白玉城里每一栋房顶之上,溅起一层迷迷蒙蒙的水雾,很有一番情趣,仿若人间仙境。可是现在夜半时分,人们都被这雨水惊醒,倚靠在床边,透过房檐上一根根雨线斜躺着往外瞧。这暮秋之时的雨应该下得唏唏嘘嘘,时断时续,怎么下的如此鲁莽放肆。
雨还在下,牛吉所在那处小院的上空,风搅云动渐渐形成了一个旋涡状空洞,一股异常强大的能量自天地之间渐渐积蓄,那旋涡状空洞愈来愈大,还在房中静坐的牛吉心有所感,那股恐怖的能量似乎锁定了自己,死死把他压在原地,只等着那最后爆发一刻。
聂灵儿三人早已站在院中,牛吉房门已经被风不知卷到何处,聂老道看着双膝盘坐与床上的牛吉,又仰头看了看天空,突然脑海之中似乎想起了什么,这景象自己在次州见过!牛吉结丹成功了!雷劫要来了!
“灵儿,快快跟我离开此地!阿牛结丹成功,雷劫马上要降临了!”聂老道焦急的对着聂灵儿说。
“什么结丹?”聂灵儿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但聂老道一把拉起他和聂远,在雨中奔出这处小院,远远的跑开。
白玉城里还在天降暴雨,昆仑山中却滴雨未下。只是昆仑山中的众人都感觉到了山下白玉城的动静,李沐白、王新元站在入云峰的小亭当中。王新元看着下方风雨之中的白玉城,转头对李沐白说道:“师傅,看这雷劫想必是哪位金丹修士在凝婴,只是不知是何人竟选择在白玉城里,如此不顾城中百姓的死活!”
李沐白道:“未免百姓遭殃,为师下去看看。”语毕,他便御剑下山,直奔白玉城。
牛吉上空的旋涡状空洞愈来愈大,那股能量也愈积愈强。他清晰的感觉到一时三刻之后,这股能量将倾泻在自己身上,只是到现在为止,他还没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真是应了一句话,福兮祸之所伏。自己才刚刚体验了一把失而复得的喜悦,接下来就要面对不可逾越的死亡威胁了。就在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之时,耳边传来一句话。
“何方道人,竟敢在白玉城里凝婴,丝毫不顾这城中百姓的死活么?”
牛吉听这声音,熟悉之余只觉得这声音比往日更加地亲切,心头大喜,高声喊道:
“李师伯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