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伯,这到底怎么回事?”李鸿缘皱皱眉头,心中自然将他和小燕子失踪挂上关系。
要知道前阵子小燕子失踪,王伯也就消失不见,他与父亲虽心急于小燕子下落,但对寻找王伯一事也是不遗余力。
但是仔细想想,两人同时消失,这之间肯定是有什么关联。
“怎么回事?”王伯看着首座的李自成,眼光自始至终都没有移开,他深吸一口气,闭眼复而睁眼,然后坦然笑道:“自然是我将小姐拐骗出去,然后给她卖了。”
笑声爽朗自然,好像王伯只是说了一件极为平常的事情。
“怎么可能!”
“王伯,你疯了吧!”
“王伯,您别胡说八道啊。”
一众家丁仿佛炸了窝,根本就没人相信王伯会做出这等丧尽天良的事情。
且不说王伯与家主是如何关系莫逆,单说小姐对王伯就是无比依恋,简直比亲爹还要亲,平日里王伯也对小姐宠溺非常,眼神里的喜爱谁看不出来?
更何况平日里的王伯和蔼可亲,虽掌管府上所有事务,但对其他下人并不是特别严格苛刻。
上一次有个叫丁小二的家伙偷了账房两文钱,事后被王伯知道了,虽当着众人面说要打断那家伙两条腿,但后来不还是半夜里偷偷塞给那小子些碎银子,让他跑了?
如此一个善良温柔,满是人情味儿的老爷子会拐骗小姐?还把她给卖了?
这种事情打死也不会相信。
府中一个上些年纪的家丁站了出来,跪下恭敬道:“老爷,这其中可能有什么误会。王老哥为人善良淳朴,断然是不能做出这种事来的。”
“对啊,老爷。”又一个家丁跪下,道:“王伯这些年无论对少爷小姐,还是对我们这些下人,都是极好极好的,断然不可能做出坑害小姐之事啊,望老爷明鉴。”
说话间,一众家丁竟然齐刷刷围在王伯身边跪下,声音此起彼伏。“望老爷明鉴。”
“明鉴?”坐在首座的李自成自嘲笑道:“你们以为我愿意相信我最为信任的老兄弟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李自成闭上眼睛,手指却紧紧抓住木椅把手,指节发白,木椅把手轰的一声被李自成强大劲气捏成碎渣。
众人都是吓了一跳,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再也不敢求情。
李自成老是老了,但胜在老而弥坚,已经隐隐要突破一品境界,进入当世大高手境地。
所以他老人家一发威,自有一股常人无法抵御的气势散出,众人噤若寒蝉,唯独场中的王伯傲然站立,与李自成针锋相对。
王伯见状笑了笑,语气无不嘲道:“你以为你吓唬吓唬我,我就怕了?李自成,你我相识数十载,难道忘了?当年就算我们遇到再强的敌人,你可见我王四通怕过?”
气氛顿时有些剑拔弩张。
整个李府的人都知道,王伯虽跟随李自成数十年,走南闯北,但自始至终都没有踏入武道一途,甚至年迈之后更加体弱多病,年前更是险些没了心跳,差点一命呜呼。
那他有什么倚仗敢跟快要进入一品境界的家主如此放肆?
“李自成,你难道就真的不知道我等了你将近四十年了!”
本名王四通的老人家不知为何语气突然暴厉,声嘶力竭道:“你说让我一起走江湖,我走!你说一起参加除魔大战,我去!你风光了,你厉害了,你说你累了想退隐江湖,我也陪你!”
说到这,老人家流出两行清泪,泪水滑过苍老脸颊,滴答滴答落在地上。
“我站在你身边四十年了,你可曾真正的看到过我?”
“以前我还会安慰自己,还有的是时间,你总会明白我付出的一切。可我现在终究还是老了,你也老了,你和我还能有几年活头?大家都是要死的人了,你为什么到最后都不能给我一句话?”
“我要的不多,只不过是一句话而已,你为什么就是不肯。”
老人家双手掩面,佝偻的肩头微微抖动,泣不成声。
哭声嘶哑,却格外让人心疼。
在场众人面面相觑,都是哑口无言。
没人是傻子,虽然老人说话不多,但句句都算是背道离经有驳常伦,众人基本上都可以猜出大概。
世间男女情事,本就多是负人之事。人负人常见,其实并算不得什么,毕竟世界如此之大,每日分分合合不计其数。
最为可悲的其实是某些不容于世的情感,负人之人不知负人,被负之人虽心苦却不得说。
一厢情愿就该愿赌服输。
李自成久久没有说话,最后只是语气清淡的问了一句:“这就是你拐骗了小燕子的理由?要知道小燕子可是拿你当亲伯伯看待。”
语气平平淡淡,如古井无波。
王伯大概是没想到李自成如今依然是这种语气,平平淡淡,自然就是拒他于千里之外,苦笑一声,自嘲道:“我何尝不是拿她当亲女儿?我王四通终身未娶,无儿无女,试问你这一对儿女,我何时不是当做至亲对待?”
李自成陡然厉声道:“小燕子至今下落不明,你就是这样拿她当至亲的?”
王四通抬头望向坐在首座,近在咫尺却仿佛远在天边的李自成,眼神中无由来便是无尽的眷恋,他轻轻说道:“我要是不这么做,你能看得见我吗?你是瞎了吗?我就在你身边啊。”
话一说完,已经年近花甲的王伯陡然哈哈大笑,笑声放肆张狂,响彻云霄,好像他一生都从未如此洒脱自在过,又好像身在迷雾中终于得到了解脱。
等他笑完了,竟然从怀里掏出一把长有五寸的漆黑匕首,匕首闪着寒光,明显是啐有剧毒,老头儿凄惨一笑:“恨我吧,使劲儿恨我吧!这样你一辈子都忘不了我了。”
他猛然将手中匕首刺向自己心口!
在场众人都愣在当场,这一切都发生的太过于突然,电光火石之间,谁也没来的及去阻止他。
等众人回过神来,王伯已经躺在一片血泊之中,不知生死。
李鸿缘率先回过神,走到王伯身前,伸手探他鼻息,见王伯没了呼吸,皱皱眉头回过头去对李自成道:“看来这剧毒很厉害,王伯已经死了。”
李自成靠在椅子上,脸上依旧古井无波,好像王伯死在他面前,对他来说并算不得什么,但只有李鸿缘感觉的出来,父亲在这一瞬间仿佛苍老了很多。
李自成没有说话,只是挥了挥手,下人自然明白其中意思,七手八脚将没有呼吸的王伯抬了出去。
等屋内只剩下他们父子二人,李自成才开口道:“天机阁给的消息,王四通将小燕子拐骗出去,卖给了柳州一众泼皮无赖,后来被一个少年郎救下,如今人在飞花城,你现在就带着一队人马,日夜兼程,把小燕子接回来。”
“是!”李鸿缘领命而去。
出得屋外,迎面而来一阵微风,此时已是初春,微风已经些许有些暖意,李鸿缘抬头望向黑漆漆,空无一物的夜空,自言自语道:“父亲这些年深居简出,极少出门,世人都传他在修炼什么高深武学,可只有我觉得不是,他好像在躲避一些什么。”
“今日听你说了这些话,我才明白父亲原来就是在躲你。想来他早就明白你的心思,只是故意装做不知,故意躲你。”
“想来你也明白,身为李家之主的他,终究不能被人笑话。”
李鸿缘摇摇头,他没由来想起一句话。
世间情事,大概都是活的久一点的那个更为伤心难过。
父亲,你也会为此事而难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