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小姑娘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来,齐练华觉得有些好笑,末了又无由来感到一丝悲伤。
小姑娘大概是想家了吧。
齐练华轻轻抚摸小姑娘头顶,温柔道:“好啦好啦,不许难过。这里离流州已经不算太远了,最多再有几日就能见到你父母啦。”
李嫣然见齐练华误会自己意思,将脑袋从齐练华手中挣脱开,撅起小嘴,直愣愣的瞅着他,却没有说话。
小姑娘这脾气风云多变,真是让人搞不明白,捉摸不透。
齐练华刚想要说什么,却有一不速之客闯进屋子。
来人五大三粗,坦胸露背,胸毛横生,满脸的络腮胡子,手拿两柄黑色板斧,望向齐练华,眼神阴骜问道:“就是你小子伤了我兄弟?”
齐练华面色平静,悄悄将小姑娘揽在身后,轻声道:“这位大哥,在下有些不明白你的意思。”
“不明白?”络腮胡子嗓门极大,声若洪钟:“昨日你在午马镇外伤了我兄弟,险些让他丢了性命,如今你告诉我你不明白?”
“你若是识相,就乖乖让我砍上两板斧。要是两斧子下去,你还没死,我也不为难你,自会放你离去。”
“至于这个小姑娘嘛。”络腮胡子仿佛已经胜券在握,得意大笑道:“等老子和兄弟们玩够了,就一通乱斧砍成肉酱,丢到野外喂狼,老子可不懂什么叫怜香惜玉。”
这络腮胡子叫冯燕收,本是南蜀边境军中一只游骑,后来违反军规,虽免了杀头之罪,但被开除军籍,永久不得回到军中。
没有了军籍,吃不了俸禄军饷,冯燕收干脆做了午马镇外一闲散流寇,仗着自己有些功夫,专门干打家劫舍的勾当,后来估摸是尝到了甜头,开始愈演愈烈,杀人放火,无恶不作。
前些年更是和城里泼皮无赖搭上钩,专门拐骗无知少女卖给青楼,要知道一个姑娘便是五两银子,被齐练华白白搅和黄了一个,他冯燕收怎么能开心?
不开心怎么办?
那就杀人呀。
冯燕收咧嘴笑了笑,这些年他的确杀人成性,嗜血成狂,无论男女老幼,妇孺病残,他一概都杀,而且格外喜欢板斧砍入人身体的声音,好似一曲好听悠扬的琵琶小调。
他说砍齐练华两板斧就放过他,这当然是假的。自他冯燕收打从做这亡命买卖开始,手底下就没说能留下一个活口,他齐练华当然也不能例外。
想到这,冯燕收不由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好久没有尝过新鲜鲜血的味道了。
齐练华暗自调动体内气机,时刻保持警惕,生怕眼前之人暴起杀人,不过他可算是万万没能想到,自己不过是伤了一个地痞流氓,这人竟然跟条疯狗似得追出了数十里地,从午马镇千里迢迢的赶到飞花城。
齐练华当然知道这络腮胡子说什么两板斧的事情都是屁话,看这家伙就不是个善茬,怎么可能放过自己性命。
齐练华不由额头上留下一丝冷汗,严格来说,如今他的实力与体内真气并不匹配。真气虽然达到了七品境界,但武功身法他全然没有练过,若真是与习武之人捉对厮杀,那可真是悬的紧啊。
若是对手境界低于他,全靠体内真气多少,那还有一丝胜算,可齐练华左看右看,还是没有看出眼前之人武功深浅。
所谓望气之事乃是习武之人根本,以上对下,自然一眼就能看出对方几斤几两。可若是以下对上,则是如一片迷雾,模糊不清。
齐练华什么都看不出来,那对方境界肯定就是高于他了。
这还打个毛啊?
只不过打与不打,如今都由不得他。
冯燕收自然早就看出来齐练华刚入七品境界,甚至还有些根基不稳的征兆,而他冯燕收是实打实的六品高手,一手板斧不敢说出神入化,但也是染血无数,杀人无数。
他冷笑一声,脚下陡然一动,两柄板斧分量不轻,足有二百多斤,可他拎在手中却有若无物,加上他两百斤的身子,身影本该笨重如猪,却快若疾风,眨眼间便到齐练华身前,两柄板斧冲着齐练华脖颈处斩下!
齐练华急忙举剑横挡,两只板斧斩在剑鞘之上,力若千斤,呲呲冒着火光,齐练华身形立马往下一顿,脚下陷入地板,地板如蛛网般丝丝破裂蔓延开来。
齐练华暗自调动体内气机,缓缓输入双臂之中,脚下缓缓拔出地板,脸色被板斧上强大劲气憋成酱红色,他突然大喝一声,手上使劲往上一抬!
一股几乎实质性的气机波纹自两者间荡漾开来。
冯燕收心中一惊,随即觉得有些好笑。娘西皮,你他娘的还打算与我拼内力?
冯燕收哈哈大笑,不见如何用力,手中板斧却寸寸下移,齐练华刚攒出的气机寸寸破裂,几乎就要支撑不住。
境界高低,孰强孰弱,一眼便知。
齐练华毫无胜算。
这时候,一个枕头毫无征兆的扔到了冯燕收那张满是胡须的脸上。
枕头内里是弹成的棉花,软绵绵的,扔到脸上没有一丝力道。
却仿佛给了冯燕收最大的羞辱。
“大胡子,你快滚啊,不要伤害大哥哥!”
小姑娘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床边,脸上义愤填胸,像什么床单被褥茶杯椅子,通通被扔了出去。
只不过这些东西尽皆被冯燕收疯狂气机弹开。
一个武夫如何能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伤害。
冯燕收疯狂大笑,眼中杀机四起,撤身到一旁,撇过头看着小姑娘眼神阴冷,道:“本来想玩完了你,再把你剁成肉酱喂狼,如今看来,老子是享不了那个福分了。”
“那老子就先杀了你!”话音刚落,冯燕收身形陡然向小姑娘而去,手中板斧寒光流转,估计下一瞬间小姑娘就要被砍成肉酱。
然而,一把寒光利剑挡在板斧之前,不得下移分毫。
齐练华双手持剑,苦苦支撑。
冯燕收见此情景冷笑道:“寻常武夫修到七品境界已经不易,到了一般富甲之中,完全可以被捧为座上宾,尽享荣华富贵,你真的要为这么一个素不相识的小娃娃断了大好前程?”
齐练华狠狠咬牙支撑,体内气机在五脏六腑翻江倒海,疼痛欲裂,嘴上却依然不饶人。“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你爹爹我虽然不是君子,但有些事情就是看不惯,咋的?不服?”
冯燕收抖抖眼皮,没想到眼前这一大一小两个家伙都是不要命的混蛋,既然如此,老子成全你们就是。
冯艳收一脚揣在齐练华胸口上,后者本就是强弩之末,身形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颓然坠地,更是哇哇的吐出一口鲜血。
冯燕收望向李嫣然,舔了舔嘴唇,无比嗜血,道:“早就听说年幼女子鲜血美味干醇,如一杯葡萄美酒,我看你长的漂亮,想来味道也是上上之品。”
小姑娘眼泪如洪水决堤,转头望向齐练华凄惨样子,心中一疼,竟然回过头去,一口口水吐在冯燕收脸上。
“丑八怪!你要杀便杀,费他娘的什么话。”
小姑娘十二年里第一次爆粗口,虽然爆的不是那么圆润自如,但格外有气势。
冯燕收不怒反笑,伸出手抹去脸上口水,竟然放到嘴中舔了个干净,然后哈哈大笑道:“甜!真他娘的甜啊。”
他望向小姑娘,眼神阴冷道:“老子又改主意了,我决定还是要上了你,而且还要当着你大哥哥的面上你,让他看看你那如洪水决堤的骚媚样子,想来他肯定没有见过。”
齐练华听闻,心急如焚,生怕这络腮胡子真下了手,也顾不得伤势如何,拎着剑再次冲了上去。
刚才体内真气护住心脉,所剩已经不多,此时齐练华更是将所有真气丁点不剩,全部压榨出来,送入剑中。
古剑三尺青锋顿时明亮如镜。
正在此时,小丫头略带哭腔的声音传了过来。
“几处早莺争暖树,谁家新燕啄春泥。”
“气沉丹田,剑走龙雀。”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凤池,檀中,鸠尾,巨阙,气海。”
“夺泥燕口,削铁针头,刮金佛面细搜求,无中觅有。”
“抬肘曲膝,出剑!”
齐练华闻言照做,手中三尺青锋亮丽无双,赫赫生风,一道匹练剑气自剑中而出,冲冯艳收笔直而去。
“剑罡?”
冯燕收惊呼一声,急忙后退。
“怎么可能是剑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