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瞑城,北门。
无数攒动的人头正艰难的向着城门的方向涌去,人群中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呵斥与怒骂。
最前面一排的人传来痛苦的呻吟声。
门没有开,而后面的人却依旧毫不留情的向前挤过来。
北城虽然没有敌军,但是鹰冕依旧留下了数十人的守备队。
他们的任务不是对付迂回的敌军,而是对付自己人。
“全部后退!全部后退!”
城头上的守军已经张弓搭箭,向着城下的难民大声警告者着。
开城,就意味着放弃。
而此时的风瞑承受不住这种放弃。
靳骅是在北门的街道角落里找到毓曦母子的,他们在上百名风瞑士兵簇拥下被很好的保护起来。
这些士兵都是一些熟悉的面孔。
他们走近将受伤的宥岩搀扶下来。
“我误伤了他。”一脸惭愧的靳骅低着头向众人介绍。
搀扶的士兵们脸上一愣,随后默不作声的向远处走去。
“等一下。”一旁传来毓曦的声音,这声调微微颤抖着,似乎并不习惯在大众场合如此高声的喊叫。
士兵停了下来。看向毓曦。
后者的脸上露出一副诚恳的样子。
“我懂救护,我可以帮他清理一下伤口。”
士兵点点头,表示同意。
毓曦走到靳骅的身边,将手中的小煜承递给他,道:“你应该知道怎么抱孩子把?”
靳骅尴尬的点点头,伸手接住自己的少主。
身边传来一阵轻微的笑声。
风瞑城,大殿。
成群的尸兵从四面八方的角落里涌来。
一个略显年迈的黑色身影正奋力的砍杀着靠近的敌人。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身形开始有些摇晃起来。
当最后一张恐怖的面容被自己手中的长刀撕裂时,浓浓的黑色血液喷出来,淋了风瞑城主一身。
鹰冕有些绝望地看着围拢过来的敌军,他的身后便是大殿了。
想想不久前他还在殿中与自己的幕僚们商讨着征服虚洲大陆的方略,但没想到现在自己就要死在一群粗陋无比的野蛮人手中。
真是造化弄人!
他的内心汹涌澎湃着。
而此时在大殿附近的一条街道上,一个身着纯白裘甲,黑色披风飞扬的青年将军正面容愁苦的一路飞奔。
他的刀下已经倒下了不计其数的对手,但是他们依旧永不疲倦的袭来。
鹰见一边拐弯抹角的在大街小巷中穿梭,一边心中默念法诀,将周围的气流都聚拢过来。
这些盘旋着的空气越来越猛烈,变成剧烈的狂风在尽如咫尺的墙壁之间呼啸回荡。
这是一种很好的掩护。
风将他身上的气味很快吹散,同时巨大的声音也巧妙的将他越来越沉重的脚步声遮掩住。
当尸兵的影子出现在北门守军的视野中时,城门口的人群中爆发出一阵骚动。
“这帮杀千刀的不让我们活了,我们也不让他们活!”
一个粗野的男人声音在嘈杂的声浪中显得特别出众。
他身后传来一阵阵的附和声。在这些人疯狂的叫嚣着,他们相互簇拥着向城楼攀去。
“你们不要过来!”一个领头的守军目光狠戾的警告着。
“你想死,老子还不想死!”满脸胡茬的男人大吼着冲上前去,一把将守将抱起向着城外扔去。
被这一幕震惊的士兵们纷纷向后退去。
他们想不到自己的家乡父老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上啊,出城了就能活了!”男子高声的向后叫嚣着。
被男子言行煽动的暴民们呼啸着冲上来,将一个个目瞪口呆的年轻士兵抱起来扔下城墙。
“别动我,别动我,我给你们开门还不行吗?”一个看起来还是少年的士兵在两个人的夹攻下苦苦求饶着。
但是没有人听他的,他的喊声反而引来了另一个人。
围城之下的气氛太压抑了,特别是对于这些手无寸铁却还要被人欺凌的平头百姓来说。
他们太需要发泄了,即使下一秒就要死去,这种能够决定他人生死的感觉也算是真正爽了一回。
靳骅和身旁的士兵们冷眼的看着这一切,并没有想去帮忙的意思。
经历那么多事之后,他们已经很自然的将自己从鹰冕领导下的风瞑军团中择了出来。
一阵混乱之后,北城的大门终于缓缓打开。
一股带着自然气息的凉风迎面而来,所有人都不由松了一大口气。
但此时,不甘寂寞的尸兵们近在咫尺。
他们的喉咙中传来口水下咽的“咕咕”声。
“快跑啊!”
不知是谁在极度的恐慌中大喊了一声。
整个密集的人潮瞬间向前方涌去,而前排的人根本没做好准备,一下子就被推倒在地,当他们还想着爬起来的时候,无数只脚已经铺天盖地的踏了过来。
靳骅与众士兵们本来就站在角落之中所以并没又受到混乱的波及,此时他抱着正睁着眼睛打量世界的煜承,紧紧的贴着一栋建筑物的墙面。他的目光无意的划过少主清澈的眸子,心中不由惊讶起来。
在这种末日般的景象前,即使是成人也会被吓的放声大哭。而这个尚在襁褓之中的婴儿却似乎被某种神奇的力量保护着一样,眼神中透露着一种深不可测的安详。
这是一种王者的气质。
靳骅的心中不由泛起一丝暖意。
他很庆幸自己千辛万苦保护下来的少主是一个天赋异禀之才。
“好吧,煜承,如果这次我们能够活下来,我一定把毕生所学全部都传授给你。”
靳骅在心中大胆的直呼着少主的名字道。
鹰见在黑暗中已经奔跑了很久,这时北方的城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山呼海啸般地声音。
他突然想起来,北面的城门口并没有敌军。
即使那些头脑简单的野蛮人真的懂得围三缺一的战法,以他自己的实力也并不是一试。
心中算定,鹰见的方向不由的向城门口转去。
而此时,他身旁的大殿方向却传来拼杀的声音。
他停下脚步,好奇的向那里望去。
只见目之所及的地方,数以千计的尸兵正讲一个两鬓花白的老者团团围住,它们从各个方向连续的撕咬着,将老者的衣甲撕成一条一条的残片。
“父亲!”
鹰见心中大惊,小小的叫出声来。
他下意识的向大殿的方向挪动了几步,这时离他最近的敌人却鬼使神差的转过身来,一对苍白而无神的瞳孔正好看向鹰见。
它的喉咙地发出不安的声音。
这似乎是某种信号。
鹰见的脚步停住了,现在他面临着两条路。
一条是冲进重围就出自己的父亲,然后在冲出来。
而以他现在的状态,最大的可能就是父子一起以身殉国。
另一条则相对容易得多,现在他在暗处,而鹰冕在明处,在某种意义上来说鹰冕成功的吸引更多地火力而为自己的儿子拓出了一条生路。
只要在走一小段路,意味着逃出生天的北门将出现在自己眼中。
鹰冕的脑海中又浮现起他当初抛弃自己的下属,只身逃出鬼啸谷的事情。
他没想到,自己很快又将面临这样的选择,而这次,即将被抛弃的对象竟然是自己的父亲!
不远处,越来越多的尸兵开始转过头来。
它们似乎发现这个有些发愣的猎物相对来说更好对付。
鹰见再也承受不住了,他看了看周围,并没有其他人。
他不假思索地转过身,向着北城门拔腿而去。
“父亲,你应该不忍心看着自己的儿子被对手分尸吧!你死之后,我一定会把你的灵位修的无比高大,你虽然生前对风瞑没有什么贡献,但好歹是为国而死,我会让你享受的香火超过任何一个先祖!”
鹰见的心中念念有词,直到他内心觉得安定下来。
而这时,高大的北门已经出现在了视野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