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戒双手缓缓从剑奴的后背收回,温和的金色气劲慢慢消散。
“多谢大人。”面如金纸的剑奴虚弱的说道。
破戒轻轻拍了拍剑奴的肩头,轻声道:“我还要多谢你方才替我大哥挡下一击。”
剑奴摇了摇头道:“这是属下该做的。”
破戒点了点头,转身朝谢晓南走去。
步红英一直坐在谢晓南身旁不远处,一脸忧虑的望着谢晓南,听到脚步声,她压低了声音细声道:“老二,南哥他怎么样?”
破戒看了看谢晓南,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也不清楚。
此时谢晓南的身躯都已经被蓝光所笼罩,不过短短一个时辰,蓝光中的黑气便壮大了许多,已经占据了所有蓝光的四分之一,反倒是那股金光,摇摇欲坠得宛如风中残烛一般,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但破戒却丝毫不担心这一丝《洗髓经》的种子会熄灭。佛门功法与魔道功法原本便水火不容,如今兄长所修习的《寒封决》被他的成形的魔性所侵蚀,变成魔功,但从品级上来说,藏剑山庄的上等内功心法《寒封决》是决计没有白马寺两大奇功之一的《洗髓经》来得精纯。
而且《洗髓经》素来便以拨乱反正、调和阴阳之效著称,《寒封决》转化的魔功虽冷冽,却还不足以驱散兄长体内的《洗髓经》内劲!
或许……
“当真是世事天注定,有此明灯,深渊也不复黑暗矣!”破戒注视着那一缕在黑气的侵蚀下摇摇欲坠的金光良久,突然大喜的拍手道。
一旁的步红英闻言,茫然的转头道:“老二,南哥都成这副模样了,你高兴个什么劲儿?”
破戒闻言赧然一笑,摸了摸光头道:“步姑娘有所不知,大哥已坠魔道,小弟一直担心他性情大变,变成无恶不作的魔头,此刻才想起小弟传于大哥的《洗髓经》,有此奇功紧守心智,大哥便不虞有狂乱之忧。”
就在破戒说话间,笼罩着谢晓南的黑气和蓝色内劲宛如百川归海般流回他的丹田之中,他缓缓睁开星眸,抬头望着破戒,第一句话竟是:“二弟,若是我当真魔性大发……别手软,杀了我!”
破戒一愣,竟然露出了一个沉思的神情。
步红英一惊,跳起来尖声道:“老二你敢答应,姑奶奶跟你没完!”
但破戒还是沉声道:“若是大哥当真再也无法控制自己,小弟一定助大哥解脱!”
‘解脱’一词让步红英脸色一颓。
谢晓南点了点头,苦涩的笑道:“这下子终于名副其实了。”
他指的是他剑南道‘魔道第一人’人的名头。
“大哥(南哥)。”破戒和步红英无言以对,只有轻声呼唤他。
谢晓南抬起头,目光缓缓扫过满脸忧色的破戒和步红英,摆了摆手,没有说话。
…………
阴云涌动的天空下,一座历经无数个春秋、斑驳的微黑城墙透露出一股子厚重的沧桑感的千古雄城卧在平原之上!
城匾上刻着两个古朴的小篆体大字:岐山。
往日接踵摩肩、熙熙攘攘的进城、出城人流今日消失一空,连守城的士卒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在城门外一字儿排开的两百身着青色长袍,脚踏黑面千层底长靴,腰胯刀剑的昂然大汉。
城楼上站着一老一少。
老的是一位白色长袍上黏着油垢、雪白的须发乱糟糟的老者,他拿着一个油光水滑的硕大酒葫芦,醉眼朦胧的打着呵欠。
少的是一位身着镶着金边的火红飞凤宫装,扎着飞仙髻、肤如凝脂、颈若天鹅的绝美女子。
“叔爷爷,你说他们今日当真会来么?”绝美女子双手挽着白袍老者,不住的眺望着城外青石板马道的尽头。
白袍老者饮了一口酒,晶莹的酒水顺着他雪白的胡须流到衣襟上,毫不在意的道:“来又怎样,不来又怎样?”
绝美女子闻言,想也不想的道:“昨夜他们仗着人多欺负本姑娘,今日当然要他们好看!”
白袍老者转头伸手捏了捏绝美女子的鼻子道:“这你就别想,你当老头子我今日是来陪你疯的么?若那和尚修的真是《金刚不坏神功》,老头子还得代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女娃娃向他道歉!”
绝美女子一愣,气恼的摇着白袍老者的手臂道:“叔爷爷,凤凰请您来可是帮凤凰出气的,您怎么能胳膊肘往外拐帮着外人?”
白袍老者又饮了一口酒,轻声道:“你个不晓事儿的女娃娃,成天到处闯祸,真不知道你爷爷怎么还支持你弄这个什么劳子凤鸣会!”
顿了顿,他接着道:“你当你叔爷爷我舍得把这张老脸到处丢?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金刚不坏神功》是天下最强硬功,亦是白马寺不传之秘,历代都是一脉单传,你可知是白马寺那一脉?”
绝美女子茫然的摇了摇头。
白袍老者轻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你们这些小家伙就知道成天大呼小叫着要离家闯荡江湖、闯荡江湖,却不知若没有我们这些老家伙护着你们,你们早就淹死在江湖中了!这《金刚不坏神功》神功乃是白马寺最高护法神功,乃是历代金刚亭首座修行的神功,除了这一脉,就算是那弘一方丈,都不能修行。
五十年前,现任金刚亭首座弘难和尚外出游历,有几个传承比咱们南宫世家还要源远流长的世家打上了这《金刚不坏神功》的主意,出手偷袭弘难,其后从金刚亭中走出二位护法和尚,将那几个世家彻底从江湖上抹去,鸡犬不留!”
绝美女子顿时惊出了一头冷汗,竟有些结巴的道:“江、江湖不是都说白马寺,白马寺最擅长讲道理么?”
白袍老者伸手抚去绝美女子额头上的冷汗,轻声道:“自然是……谁的拳头大,谁的道理便大,这江湖上,还有比白马寺拳头更大的么?”
绝美女子瞠目结舌,半响都说不出话来。
有些道理说出来很残酷,但事实就是这样。
就在这时,一个黑点出现的马道的尽头,缓缓的朝岐山县行来……却是两匹马和一架马车。
“阿鬼。”白袍老者眯着浑浊的眼睛看了几息,突然低声道。
黑光一闪,一位全身隐藏在黑色长袍下,脸上带着一个青铜恶鬼面具的男子出现在白袍老者身后,他双手抱着一个长条形黑铁匣子向白袍老者行礼道:“主人。”声音苍老、嘶哑。
绝美女子看了那长条形盒子一眼,轻笑着招呼道:“鬼爷爷。”
阿鬼朝她轻轻点了点头,没说话。
“取的那一柄?”白袍老者头也不回的问道。
阿鬼回道:“残春。”
白袍老者还未回应,绝美女子便惊讶万分的松开白袍老者的手臂上前打开黑铁盒子,只见黑铁匣子之内却是一柄通体浅绿、没有任何装饰,刀口处还封着铁水的狭长横、刀。
“叔爷爷,您怎么把这口刀取来了?这可是二爷爷的心尖子啊!”绝美女子顿时惊讶万分的问道。
白袍老者回过头,无奈的轻声道:“你弄断了别人的刀,怎么着都得赔别人一柄。”
绝美女子愤愤不平的回道:“他们还杀了本姑娘的人,怎么不让他们赔我?”
白袍老者伸手捏了捏她小巧的琼鼻,混不在意的道:“不就是几个手下么?回头叔爷爷拨几个好手给你。”
绝美女子这才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
白袍老者接着又道:“不过小凤凰你也不小了,成天和一群下人混在一起成何体统?赶明儿叔爷爷给你介绍几个世家俊杰罢。”
绝美女子一条眉毛,使劲的摇着头道:“凤凰才看不上那些心比天高,整天一副老子天下第一却连凤凰都打不过的什么劳子俊杰!叔爷爷您可别乱操心,我爷爷都说了,我的婚事我自己做主!”
白袍老者闻言,伸手就把女子打理得整整齐齐的发髻揉得乱七八糟,“看你爷爷把你宠成什么样儿了,都成老姑娘了。”
绝美女子丝毫不介意白袍老者把她的发髻弄乱,上前抱着白袍老者的手臂笑道:“其实叔爷爷才是最宠凤凰的。”
“主人,可要属下称一称这几个年轻人的斤两?”阿鬼低着头轻声问道。
白袍老者回道:“不必。”
一炷香后,白袍老者突然一挑眉,颇感兴趣的道:“下一任金刚亭首座竟然和一个魔头一道行走江湖,有点儿意思。”
绝美女子伸直了修长、洁白如玉的脖子望着城下,问道:“叔爷爷,你说谁是魔头?”
白袍老者朝城下扬了扬下巴,“喏,马车中有魔气!”
绝美女子呆呆的转过头,“我记得昨日那和尚唤马车中的男子‘大哥’。”
白袍老者闻言,一脸褶子的老脸慢慢泛开笑容,“阿鬼,去探探马车中人的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