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栏玉砌、繁花似锦的山雨楼后花园内。
头戴紫荆冠、一身白色汗衫的吕山河在练剑,他单手握着轻雨,隔空对着一节木桩挥剑,他挥剑的姿势颇具美感,白衣胜雪、长剑似亮银、剑弧似狼牙月……
不远处,一个白衣小厮满头大汗的垂着头,躬身穿过一根根廊柱,直至吕山河身后跪下,颤声道:“公子,门中有人在城外发现十二金刚的尸身。”
吕山河挥剑的手微不可查的一抖,银芒乍起,那根前一刻还看似完好无损的木桩突然炸开,无数薄如书页的木片宛如纸屑般漫天飞舞……好利的剑、好细的剑发、好可怕的剑意!
他随手将轻雨剑掷于剑鞘,转身从身旁一个小厮的手中拿起一方雪白的汗巾擦了擦手,“谢晓南杀的?”……口气随意的就像是在问今日吃什么。
白衣小厮应声道:“据捉影堂从项家军内得来的消息,是血屠谢晓南与一个唤作金不换的胖子、一个唤作破戒的和尚联手杀的。”
吕山河闻言神色微微一正,轻声自言自语道:“破字辈的和尚?”
几息后他淡淡的开口道:“传令捉影堂,摸摸破戒和尚的底;传令白虎使,率麾下六堂踏平无悔阁,取不回谢晓南的头,就送他自己的头来见我。”
就在这时,又有一个白衣小厮托着一个紫檀托盘走入后花园内,跪地道:“公子,项少宫主派人送来亲笔信。”
吕山河一皱眉,伸出修长、白皙得宛如女子一般的左手,拿起托盘里的信件抽出来看了几眼后哂笑道:“狗屁不通的惺惺相惜。”
“攻打无悔阁之事作罢,着捉影堂关注无悔阁的一举一动,退下吧!”
…………
自风满楼十二金刚一战尽没无悔阁之后,蜀郡之内的所有的山贼都一窝蜂的涌向无悔阁,半月的时日还没到,无悔阁内已经人满为患了。
步英豪、厉青雄等人忙得是焦头烂额,又要忙着安顿这些人手、又要忙着修建无悔阁驻地,还要还要勾心斗角的争夺一些身手好的山贼。
反倒是无悔阁真正的主人谢晓南,这些日子很少露面,整天于两位结义兄弟,还有剑奴、步红英等人在山顶练功……他倒是看得清楚,如今的无悔阁虽然看似人多势众,但根子上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只可当成助力,根本还在自身的武道修为之上。
他能在一月之间建起无悔阁,旁人自然也能将一夜之间摧毁无悔阁!
此时山顶上,金不换与破戒联手进攻谢晓南。
金不换的刀极快、破戒和尚的拳头极重,这两兄弟虽然不懂任何合击之法,即使联手亦是各自为战,但同时迎战两位义弟,也让谢晓南对利剑剑法与钝剑剑法感触颇深。
熟铁重剑在他手中一会以快打快的与金不换交手,一会硬碰硬的与破戒和尚交手,颇有些慌乱,但即便如此,他还是挡住了两位义弟的进攻。
只见站在山顶平地中心的谢晓南身躯挺拔得宛如刺向天穹的利剑,双腿好似生了根一般纹丝不动;金不换肥胖得和猪有一拼的身躯化成了一道残影,在谢晓南头顶上闪来闪去,偶尔俯冲下来借助下坠之力瞬间与谢晓南对攻数招,然后又借着熟铁重剑上的反震之力退开。
而破戒就好像一个皮球一般,握着拳头携带着千钧之力宛如战车般狂奔过来,双拳宛如鼓点般迅速砸出;谢晓南运起全身内劲,挥剑硬抗,“铛铛铛”,一声声宛如撞钟般的响亮金铁相击之身响起,急吼吼冲过来的破戒就被熟铁重剑拍了出去。
剑奴抱着横刀站在一旁,聚精会神的望着谢晓南与金不换的每一次对攻,手指急速的在刀鞘上敲打着……
“出全力!”身躯纹丝不动的谢晓南突然开口低喝道。
顿时,空中身形快成一道残影的金不换猛地释放出一股凌厉得宛如飓风过境般的狂猛杀气,杀猪刀化作一团刺目的银光,闪电般的射向谢晓南。
地面上,破戒和尚身躯猛的一震,身躯散发出一阵淡淡的金光,方才还和常人没什么两样的破戒刹那间就变成了一个铜人,脚下重重的一踏地面,身躯直扑谢晓南。
黑沉沉的熟铁重剑轻轻一震,剑身上迅速弥漫过一股淡蓝色光芒,“大风!”……旋转的谢晓南周身被一股淡蓝色的内劲所包围,卷起一团宛如浓雾般的烟尘。
金不换与破戒一前一后冲入烟尘当中,下一刻,谢晓南宛如出膛的炮弹般从烟尘中飞出来,熟铁重剑在地面的上拉出了一道深深的印痕。
尘埃落定,金不换与破戒并肩而立,大口大口的喘息着,谢晓南抓着熟铁重剑的手也在轻轻颤抖。
谢晓南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摇头道:“还是不成啊!”他方才也已经尽了全力,可还是挡不住两位弟弟全力一击。
金不换喘着气道:“大哥你急个啥?你都快能一个打我们两兄弟了!”
谢晓南摇摇头道:“没多少时间了。”
破戒闻言所有所思的道:“大哥指的是那吕山河?”
谢晓南轻轻点了点头。
破戒皱着眉头道:“大哥觉得,那吕山河挡得住小弟的狮子吼么?”
谢晓南思忖了几息道:“为兄还未见过你全力施展狮子吼的模样,但吕山河一身功力已达二品,先前我师强行跻身一品,吕山河都能接他几招,武功着实不弱,想来二弟你的狮子吼虽强横,应当也奈何不得他。”
破戒点头道:“二品,若我的能成就小金刚之身,应当能拖住他一时三刻。”
谢晓南拔起熟铁重剑道:“二弟全力施展狮吼功,为兄来接上一接。”
破戒闻言,为难的轻声道:“大哥,这狮吼功比不其他功夫,一旦施展,小弟也收不住,大哥可要三思。”
谢晓南轻轻点了点头道:“无事,即便接不下,为兄也躲得开!”这点自信他还是有的。
破戒思忖了几息,才慎重的道:“那大哥可要当心了,三弟与你步姑娘、剑奴且先退到我身后。”
“谢大哥小心啊!”见破戒说的如此慎重,心担情郎的步红英连忙开口嘱咐谢晓南道。
金不换拉着步红英向破戒身后走去,“你担心大哥作甚,你还真以为老二的狮吼功能伤到大哥?”
谢晓南不说话,这是微微点了点头,双手握剑谨慎的摆了个守势。
待金不换与步红英、剑奴三人都转移到身后之后,破戒才慢吞吞的运功,他伸出左脚,划了个半圆后轻轻的落地,一落地,便在地面上踩出了一个深达一尺的坑。
谢晓南眼神一凝,紧了紧手中的熟铁重剑,也开始调动全身功力。
破戒缓缓的吸气,大股大股肉眼可见的气流山从他的鼻孔中涌入他体内,然后他的身躯开始缓缓膨胀,直到他那身宽松的僧袍都快被撑破的时候,他突然张嘴猛地爆喝出生。
“吼……”宛如龙吟、又宛如虎啸的惊天长啸声从破戒的喉咙中爆发而出,一波波闪烁着淡淡金光的气浪从破戒身前荡开,在地面上掀起了两尺高的土浪。
将身躯绷得紧紧的谢晓南只觉得好像置身于野马群中,千百匹发狂的野马碾压而过,空气在刹那间都似乎变得有千斤重!
“嘭”,土浪推到谢晓南身前的时候突然分开,一股淡蓝色的气劲从他身上爆发出来,形成了一道锥形的气墙,分割着拍向他的恐怖压力。
犹是如此,谢晓南的身躯还在不断的向后滑行,他的双脚宛如耕具一般深深的嵌进了泥土中,拉出了一道丈余的裂痕,直到他的膝盖都已没入泥土中。
面红耳赤的破戒双手猛地向下一压,拼尽全力后嘶吼出了最后一声……只见一道翻滚着浓郁金光的声浪缓缓荡开,所过之处,刮地三尺,岩石爆成齑粉。
声浪还未至,谢晓南便感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压力,压得他浑身骨骼‘咔咔’作响,双腿微微颤抖着欲要跪地……他很清楚,这一击,他绝对挡不住!
但挡不住,亦要挡!
在谢晓南的字典里,有‘死’字儿,没有‘输’字儿……若没有这股子深入骨髓的韧劲儿,谢晓南只会是谢晓南,而不会是名震剑南道的‘血屠’!
但就在那道金色的声浪碾压到他身前一丈之时,身中十几刀都未曾放弃过的谢晓南心中忍不住的泛起一种无力感,那是一种好似铡刀就要落在脖子上,身躯却被十几条大汉死死的摁住,丝毫不能动弹的无力感。
但无力感才泛起一刹那,便被他骨子里的韧劲儿给镇压了,他轻轻闭上眼睛,脑海中迅速闪过毕生所学……有刀法、有剑法、有杀人之法!
“大哥,快躲!”见谢晓南神色木然的杵在风尖浪口,连瘫软在地的破戒都大惊失色……他知道这一击有多恐怖,他还在白马寺的时候,便凭着这一吼,令一条近十米高的瀑布倒流!
就在这道声浪离谢晓南还有不到三尺之时,谢晓南突然睁开了双眼,他右脚向前跨出一步,横在胸前的熟铁重剑举至头,一击标准得挑不出丝毫瑕疵的力劈华山似慢实快的斩下!
远处的破戒、金不换、剑奴见这一剑,眼神中都闪过一丝迷惑之意……这一斩,似剑法、又似刀法;似利剑剑法,又似钝剑剑法。
熟铁重剑顿在了金色声浪之上。
僵持了几息,金色声浪宛如一块薄薄的布匹般,干净利落的分成两半,熟铁重剑之前,无声无息的出现了一道三丈长的裂痕。
破戒眼珠子都快突出来了,他没想到,在他全力施展之下,大哥竟然破了他的狮吼功!不是避过、也不是挡住,而是击破……狮吼功可是白马寺一百零八绝技真正无解的几门绝迹之一啊!
谢晓南僵硬的收回右脚,凝视着手中重剑轻声道:“这一招,名为逆风!”……逆者,反也!于绝境之中奋起,于败中获胜,于死中求活!
这看似简简单单的一个下劈,却是融合了谢晓南毕生所学,乃是他武道修为的结晶……若是那招击杀了‘黑心驼’廖高峰的‘你死我亡’有一丝儿剑意境的影子,那么这招‘逆风’便完完全全的是剑意境剑招了!
何为剑意境?心有多大,剑便有多厉害,哪怕只是一记轻轻巧巧的前刺,亦可屠杀千百人……但也并不说谢晓南已经触摸到剑意境,他离剑术境大CD还有一段距离,倒是他一直都没有任何头绪的利剑剑法和钝剑剑法的融合,找到了一条康庄大道。
他人之剑,终于开始变成己之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