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近晌午,谢晓南与金不换还在竹林间歇息,一道红色的俏丽身影有些吃力的拎着一大一小两个食盒慢慢的走进了竹林。
上一刻还躺在地上装死猪的金不换听到轻巧的脚步声,宛如触了电般的一个鲤鱼打挺,蹦起来的双眼放光、满脸嬉笑的一骨碌朝着俏丽身影窜去。
“每日都麻烦红英妹子送吃食,哥哥心里真是过意不去!”金不换嘴里客气,肥胖的双手却是老实不客气的去抓食盒,那模样,就像是要下手强抢一般。
来的正是清风寨大小姐步红英,步红英见金不换向她冲过来,瘪了瘪嘴也未答话,向后退了几步后伸手将小一些的食盒递给金不换,大一些的食盒却被她护在身后,
金不换也不介意,接过了食盒便原地坐下,迫不及待的打开食盒……食盒内却是一只整酱猪蹄儿和一块有半斤分量的卤牛肉。
金不换大喜,根本就不用筷子,一手抓起酱猪蹄儿一手抓起卤牛肉,左边一大口右边一大口的啃得不亦乐乎,大红的袍子不一会便沾满了油渍。
步红英则是护着大一些的食盒绕过金不换轻轻巧巧的朝谢晓南走去,微黑的俏脸上满是笑意的开口道:“大当……谢大哥,可是练剑累着了?小妹温了一壶黄酒,谢大哥你饮上几杯稍事休息休息罢!”清脆的声音温柔得宛如拂面春风,那还有初见谢晓南与聂晓北之时,叉着腰自称姑奶奶、用鞭子指着谢晓南道孙子大声点的蛮横刁钻模样?
一个人的改变往往是从另一个人的到来或离开而开始……
谢晓南未动弹、也未答话,一双幽若深潭的星眸注视着步红英朝他走来,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见谢晓南这般望着他,步红英一张俏脸上慢慢升起了两团可爱的红晕,配合她今日化的淡妆,就宛如一枚刚开始泛红的青苹果,让人垂涎欲滴的恨不得咬上一口!
步红英依依的走到谢晓南身前蹲下来,素手轻轻的打开食盒,抽出一碟又一碟香气扑鼻、摆盘精致的小菜。
这几碟小菜与金不换食盒里分量足、但连美味都称不上的酱猪蹄儿与卤牛肉差别可就太大了!
一碟切的厚薄适中的金黄色卤牛肉、一尾浇着浓郁酱汁的鲤鱼、一碟去了骨的白斩鸡、一叠清淡的青菜、一壶还散发着点点热气的黄酒……没有米饭,却是有一碟白生生的馒头,
步红英却是记住了谢晓南不喜米饭,只喜馒头的偏好。
一旁啃酱猪蹄儿和卤牛肉啃得正欢实的金不换突然猛的抽动了几下鼻翼,然后眼睛放光的小跑过来,一见摆在谢晓南身前的几碟色香味儿俱全小菜,立刻就嫌弃了手中前一刻还啃得不亦乐乎的酱猪蹄儿和卤牛肉,不满的大声嚷嚷道:“步姑娘你也太偏心了吧,为啥我老金就只有猪蹄儿而卤牛肉,南哥……”
没等金不换嚷嚷完,步红英就反手拍了他的脑袋一巴掌,转过脸背对着谢晓南冲金不换直瞪眼,小声威胁道:“再说以后天天让你吃窝窝头!”……原来还是当初那个蛮横丫头。
天不怕地不怕的金不换这下怕了,让他天天吃窝窝头,还不如杀了他!他闭上嘴不再嚷嚷,双眼却直勾勾的望着那几碟小菜,喉结不断的上下浮动。
谢晓南望着身前的几碟小菜,犹豫了几息后才轻声说道:“给步姑娘添麻烦了,其实谢某能有两个馒头饱腹便足矣,不需要步姑娘如此费心。”
这却是步红英执着的给谢晓南与金不换送了半月的吃食以来,谢晓南第一次与她说话。
步红英转过身,笑靥如花的连声道:“不费心,不费心,谢大哥喜欢就好!”
谢晓南轻轻点了点头,伸出手将几碟小菜全部推到了金不换的面前,自己拿起一个馒头撕下一小块慢慢的咀嚼。
‘嘿嘿’,金不换抬起头狭促的朝步红英笑了一声,将酱猪蹄儿扔到食盒里,空出手来抓起整条红烧鲤鱼便大口的撕咬。
步红英双眼直勾勾的瞪着金不换,眼神似乎要喷出火来了,双手紧紧的捏成拳头,恨不得伸手从金胖子的大嘴旁边将这条她花了很多心思才做好的红烧鲤鱼给抢回来。
…………
步红英已经收拾了碗碟离开竹林。
谢晓南闭着双眼在盘膝行功,吃饱喝足的金不换一脸惬意的拿着一根儿竹签在剔牙,或许是觉得吃人的嘴短,金不换犹豫了半响后开口小声道:“南哥,步红英那丫头似乎看上你了!”说完,他小心翼翼的看了谢晓南一眼,观察他的反应。
谢晓南没睁眼。
金不换这才放心的继续说道:“好多次你歇息以后,我都见她坐在你屋外一脸思春的模样,而且一坐便是一两个时辰;前两日我还听到她与卫豪那小子争吵,卫豪那小子似乎是想要向步二当家的提亲,步红英不愿意,说她……”金不换一说起来便收不住了,嘀嘀咕咕的自言自语个不停。
但他突然就不说了,因为他发现谢晓南不知何时睁开了双眼看着他。
“说完了?”谢晓南板着张脸,看不出什么他在想什么。
金不换本能的摇了摇头,见谢晓南皱眉又立马使劲的点头。
谢晓南抓着熟铁重剑起身,“那么,练功罢!”
金不换胖嘟嘟的脸上当即爬满苦色,不情不愿的挪动着大屁股,磨磨蹭蹭的慢慢起身。
谢晓南见状,当即一抡重剑,轻轻拍在了金不换的身上,柔和的力道将他轻轻的震飞出去!
金不换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后抬起头来盯着谢晓南,脸上的委屈和悲愤的无法言表、小眼睛里似有泪光,随后猛的拔出腰间的杀猪刀,一个饿虎扑食飞跃向谢晓南,嘶吼道:“小爷与你拼了!”
…………
深夜,牛头山上漆黑一片,唯有清风寨里插满了火把,照得整个山寨亮堂堂的。
谢晓南竹楼里的油灯已经熄灭,但往常已经坐在床上修行内功的谢晓南此时却侧着身子站在窗户旁的黑暗中,双眼透过窗户望向竹楼之下。
在谢晓南的竹楼之下,披着一头半干的长发、身着素色长裙的步红英坐在一张小马扎上,一手拄着下巴,痴痴的望着上方,光洁的额头上跳动着火光,显得格外的抚媚。
谢晓南凝视了步红英良久,眉头皱了又展开、展开了又慢慢的皱在一起,显现出他此刻的复杂心绪。
良久,他返身回到床前,没有如往常一般盘膝坐下行功,而是径直躺在床上,头枕着双手,睁着双眼凝望着黑漆漆的楼顶……他懂怎样去恨一个人、也懂怎样去杀一个人,却不懂怎样去喜欢一个人,也不懂怎样去拒绝一个喜欢他的人。
这夜,谢晓南出奇的没有修行内功……
第二日天未亮,谢晓南便已经起身,很罕见的没有带上熟铁重剑,而是取了一柄寻常的青钢剑负在背上,还取了一个竹笠在手,然后才推门走出了竹楼。
待他走到寨门前的时候,意外的看到了两道身影……金不换与步红英。
谢晓南望着金不换皱眉。
金不换打个了激灵,连忙摆手道:“南哥,你别怪我,是这丫头非缠着我要与咱们一道,我拦也拦不住!”
谢晓南将眼神移到步红英身上,一向落落大方的步红英不好意思的低下头避开了谢晓南目光,两根修长的手指不停的绞着裙摆。
谢晓南思忖了几息,然后便面无表情的朝着大门外走去。
步红英有些不知所措的望向金不换,松了一口气的金不换拉了步红英一把,“还愣着作甚,走啊!”
步红英这才喜笑颜开。
一行三人出了清风寨,径直向华阳县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