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鹤展翅!”
“开膛!”
一灰一红两道人影同时跃起,迅猛的冲向对方,熟铁重剑与杀猪刀相交,发出了宛如两柄铁锤相撞才能发出的低沉闷响,冰冷刺骨的澎湃杀意、如刀刃般的锋锐气息、浑厚如大江长河三种截然不同的气势不断纠缠、碰撞,想要压制对方……一柄巨大的夸张的熟铁重剑、一柄不过相当于匕首的杀猪刀,竟硬生生的打出了宛如战场猛将厮杀的刚猛气势!
磅礴的气势卷起竹林内厚厚的枯叶漫天飞舞,所有翠竹都不断摇摆着似乎要折断,宛如大风过境!
灰色人影是穿回了灰色长衫的谢晓南,红色人影是穿着一身宛如新郎官大红袍的金不换。
两人交错,谢晓南落地之时轻轻一点地面,身躯折返,手中熟铁重剑再度势若奔雷的斩向金不换,蓝色的内劲流转在黑沉沉的重剑之上,散发出了淡淡的幽光……却是五品的内力已运转到了极致的表现!
但谢晓南脸上却没有丝毫担忧的神情,他心里清楚,金不换这死胖子虽然内力低了他一品,但凭借他那套杀机四伏的《杀猪刀法》,哪怕他用尽全力也不能伤他……当然,若是死战,谢晓南有把握在十招之内以自身重伤的代价,杀了他!
果不其然,落地的金不换重重的一踏,将地面震出一个脸盆大的坑洞之后,肥胖的身躯灵活的转过身,拔地而起,杀猪刀一阵快得只剩下残影的舞动,漫天银色的刀芒看似凌乱却又似乎有一种诡异顺序的罩向谢晓南!
“剔肉!”金不换洪亮如钟的声音在刀芒之后响起。
谢晓南眼神一亮,新招!
他拎着金不换回山已半月,每日拉着他练剑,至今一共逼出了六招:放血、开膛、破肚、挖心、掏肺、斩首,这剔肉却是首次见他使用!
谢晓南不敢大意,他深知金不换这套《杀猪刀法》越到后边越是凌厉无双,而且金不换还未将这套刀法修行到收发自如的境界,前番的‘掏肺’便已逼得他手忙脚乱,‘斩首’更是差点令他重伤,他若不全力以赴,死在这死胖子的杀猪刀下可就冤了!
他当即变招,脚下一点,身躯向后掠去,退出了七八丈之后,双手抓住熟铁重剑一绞,身躯拔地而起,旋转着刺向金不换,浑厚的内劲带起呼啸的剑风形成一道宛如剑气的气劲,宛如护体内力般紧紧的保护着谢晓南的身躯!
“铿铿铿”银色的刀芒同时划在谢晓南的身躯之上,在刹那之间划破了保护着谢晓南的气劲之后,立马又被旋转所补充的气劲所消融。
远远的望去,就宛如银色的雨滴打在淡蓝色的水面上,激起层层涟漪。
“铛!”,谢晓南穿过了漫天的银色刀芒,熟铁重剑再度刺在了金不换的杀猪刀上。
当一切尘埃落定,金不换丢了杀猪刀一屁股坐在地上,浑身大汗淋漓的吐着舌头哀声道:“南哥,我不行了,让我歇息一会,让我歇息一会!真的不行了!”
即便是以谢晓南的超强耐力,也是累得满头大汗,他拄着熟铁重剑,微微的喘着气道:“你到底还藏了几招?”此时他身上的灰色衣衫已经变成了烂布条,一身腱子肉上也满是浅浅的刀伤……若金不换的内力还强一些、或者是杀意还足一些,恐怕他已经被方才的密集刀芒分尸了!
《杀猪刀法》,名为杀猪,实则是把人当作猪一样杀!
金不换往后一仰躺在地面上,肥胖的胸脯剧烈的起伏着,有气无力的嘶吼道:“还只剩下两招,一招挖骨、一招祭刀,挖骨我已揣摩了七七八八,只是功力太弱,使不出来;至于最后一招祭刀,我是完全没有任何头绪,至于什么时候能领悟我也完全不知道!”
谢晓南闻言慢慢盘膝坐下,想了想轻声问道:“你、你师傅可曾说过,这套《杀猪刀法》练到什么程度才能大成?”与金不换对练了半月,谢晓南对这套《杀猪刀法》的威力可谓是深有感触,他内力比金不换高一品,争杀经验更是不知比这个从未杀过人的雏儿强多少倍,但在如此大的差距下,金不换还能凭借这套《杀猪刀法》逼得他狼狈之极,时不时的还要受伤……可就是在金不换对《杀猪刀法》半知半解的情况下,他才与金不换对练了半月,便已将杀戮剑术磨砺成型,他有预感,不出两月,必将踏足剑术境!
谢晓南无法想象,若是金不换能将这套刀法练至大成,威力会恐怖到何等地步……是不是当真杀人如杀猪?
金不换抓着脑袋迷糊了半响,才不确定的说道:“老不死的临走之时似乎提过,若是有一天,我能九刀将一头肥猪肢解利落,便算是出师了!”
听到这个大成标准,谢晓南又是一口气险些没呼出来,忍了半天才幽幽的吐出一句话:“不亏是杀猪刀法!”心中却是在感叹那位绝代大宗师‘断刀客’断天涯的随性,听金不换这死胖死说,他是在十年前遇到断天涯的,那日断天涯坐在他家门口歇脚,他好心的端了一碗水给断天涯解渴……就为这一碗水,身为神州江湖四位绝代大宗师之一的断天涯便留在他家教了他三月的刀,临走时根据他老爹杀猪之法随意创了一套刀法交给他,就取名《杀猪刀法》!
哪知金不换一听,当即得意的一扬圆滚滚的脑袋,自豪的拍着胸脯道:“那是!南哥你也不到双流县打听打听,我金家肉铺可是百年金字招牌,斤两十足、童叟无欺!”
对于这种缺心眼的夯货,谢晓南当真是无言以对……
沉默了良久,谢晓南再次开口说道:“金混沌,你离家已有大半月,可需要回家给双亲报平安?也免得他们惦念!”很难想象,除了顾南北和聂晓北,谢晓南竟然会关系别人……自从被老张头救了一命之后,谢晓南冷漠的性子的确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金不换绝对是个缺心眼、加直肠子、加自来熟、加滚刀肉的夯货,那日被谢晓南打昏后强行撸上牛头山,醒来后不但不害怕,反而像是踏青般的在清风寨里随意跑进跑出,要不然便每天缠着谢晓南问这问那,还主动提出与他切磋武艺,一来二去,竟然和谢晓南厮混成了朋友……对于谢晓南这种钻牛角尖、沉默寡欲、面冷心更冷的犟种,恐怕也唯有金不换这样没心没肺的夯货能与他做朋友。
金不换闻言当即把一颗硕大的肥胖脑袋摇的宛如拨浪鼓一般,“我老汉好不容易一脚把我踢出家门,巴不得我走得远远的,会想我才怪!”
家庭温暖遥远得宛如上辈子记忆的谢晓南闻言颇感惊奇,接口道:“为啥?”……跟金不换在一块,谢晓南似乎想要冷漠也冷漠不起来。
金不换不假思索的回道:“嗯!说起来就生气,我不就是每天要吃个七八斤肉么?那么大的金家肉铺我又吃不垮,他用得着像是赶瘟神一样的拿笤帚把我赶出来么?”
谢晓南顿感内伤,他现在就怀疑,金混沌这死胖子之所以愿意留在清风寨,是不是因为清风寨每日大鱼大肉管饱……想到这里,谢晓南决定日后再也不与这死胖子较真了,免得那日忍不住下手掐死他!
谢晓南刚决定不再与这死胖子废话,脑袋枕在双手上的金不换便幽幽的开口道:“南哥……报仇对你来说,真的就那么重要么?”语气却是罕见的郑重。
谢晓南一愣,然后便淡淡的反问道:“何出此问?”
金不换抬头看了谢晓南一眼,然后又躺了下去,坚定的开口问道:“是我先问你的!”
谢晓南仔细想了想,慢腾腾的开口道:“十年前我从井底爬起来后,曾对着烧成废墟的村子发誓,此生若是不能报此仇,天打五雷轰,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死后魂魄堕入十八层地狱,万万年不得超生!”这个毒誓,谢晓南连顾南北都不曾说过,此时他一字一字的吐出来,却是让从来都不知道惧怕是何物的金不换心里止不住的发寒。
这绝对是最毒的毒誓!
顿了顿,谢晓南接着说道:“我师顾南北将我养大,教我识字、教我武功,恩情比天大,我若是不能为他报仇,此身此躯留有何用!”
不共戴天之仇,用命去报;比天还大的恩情,亦要用命去报……这便是谢晓南的道理!
金不换默不作声,隔了良久才仿佛下了很大决心的坐起来望着谢晓南道:“南哥,我教你《玄冰真罡》与《杀猪刀法》罢!你学会了,便可以报仇了!”虽然缺心眼、虽然一根筋,但到底不是白痴,半月以来谢晓南一直在观其刀法路数,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谢晓南怔了怔,轻轻抬了抬嘴皮子道:“为什么?你师傅许你私自将内功心法与刀法传于他人么?”此时的门户之别虽然不严,但私自将师门武学传于他人,仍旧是杀身的大罪!
金不换闻言抓了抓后脑勺道,咧着嘴说道:“咱们是朋友,什么为什么?老不死的没说许我将内功心法与刀法传于他人,可也没说不许,不怕,日后撞见他,大不了我让他揍一顿!”
谢晓南很自然的笑了笑,轻轻的摇了摇头说道:“我师傅传我的《寒封诀》我都还未修至大成,怎能转修其他内功心法?再者,我师傅不希望我再碰刀,我便再也不会握刀!”虽然拒绝,谢晓南却是将金不换的这一番情义牢牢的记在了心里!
金不换宛如泄了气的皮球,重重的躺了下去,有气无力的嘟囔道:“那你每日拉着我陪你练剑,练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心中还有些感动的谢晓南瞬间额头青筋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