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山河还未稳住身形,见青光再度袭来,只得一咬牙,忍住胸腔内翻江倒海的内力震荡狠狠一跺脚,强行稳住身形,挥动轻雨划出一套繁复之极的剑法。
仿佛无穷无尽的银色剑气在方寸之间编织出一道紧密之际的剑网,笼罩向青光。
青光在闯入银色剑网的一刹那宛如一枚钻头般飞速旋转,远远的望去,就如同一个边缘布满了利齿的**!蕴含着恐怖剑气的万钧借着旋转之力在顷刻间千百次切割银色剑网,银色剑网成型不过几息时间便烟消云散了!
“繁而无神,可知大道至简否?”破开了剑网之后,顾南北苍劲的声音再度响起,伴随着这道声音的,是万钧剑气磅礴的一剑。
吕山河神色一变,轻雨递出,以万钧为中心飞速搅动,凌厉的银色剑气形成了一个小型的剑气漩涡,消磨着万钧剑上磅礴得宛如大江长河的剑气——却是一招再普通不过的夺剑式,高明剑手通常此招夺去敌人手中之剑,但吕山河此时却是以招分解万钧之上的磅礴剑气,到也算得上是应对得当!
哪知轻雨在磕上万钧的刹那间,非但没有分解掉万钧上蕴含的剑气,反而被磅礴的剑气震开!顾南北手中之剑,竟不但剑气磅礴,还浑然一体!
错失了化解这一剑最好时机的吕山河万般无奈之下,只得收剑格挡!
“嘭”,含而不露的青铜名剑万钧点在吕山河手中轻雨上之时,磅礴的剑气呈扇形猛的喷发,宛如狂风暴雨般轰在吕山河的护体内劲上,再度将吕山河轰飞,直接将铁拳门的院墙撞塌了一段。
青光消散,顾南北手持万钧悬浮于空中,面色平淡,却是没有再度乘势追击!
他一共出了三剑,破了吕山河三招,将其轰飞两次,若是他再度追击,恐怕方才还不可一世的吕山河已经死于万钧之下!
但不知怎的,顾南北竟然没有对吕山河下杀手!
“轻雨落入你这种不懂剑的庸才手中,当真可悲!”虽没杀吕山河,但顾南北这一句话却比杀了他还狠。
“轰隆”,坍塌的院墙突然爆开,灰头土脸但神色平静的吕山河拖着轻雨,慢慢的踏出院墙残骸。
这一次,吕山河并未再多言,持剑爆喝一声:“问江河!”话音未落,吕山河手中轻雨突然爆发出一阵宛如小太阳般的夺目光芒,下一刻,一道厚重的巨大弧形剑气宛如一道飞瀑,凌空卷向空中的顾南北。
顾南北眯起双眼,饶有兴趣的轻声道:“第二老魔的九问?终于有点意思了!只是不知道你学会了几问?”说话间,万钧探出,反手一绞,一条巨大的青龙蜿蜒而出,咆哮着扑向弧形剑气!
竟似针对‘九问’创出的惊世剑招!
待青龙咆哮而出之后,顾南北才轻轻的补上了一句:“青冥动!”
吕山河刺出了这一剑之后,似乎是知道这一剑根本伤不到半空中顾南北,身躯一跃而起,化作一道银色光芒围着顾南北飞速旋转。
悬空的顾南北见状轻轻说道:“问黎民?那便试试我这招‘紫电动’罢!”话音落下,顾南北的身形带起漫天的残影,同样开始飞速移动。
银光与青光在刹那间密布了练武场的上空,密集的‘叮叮当当’声宛如有数十个打铁铺同时开工,刺激的练武场旁边的铁拳门与风满楼诸人尽皆耳膜生疼——却是虚空中的两人在几息之间对剑了数百次!
十息之后,一道白色人影由半空落下,‘噗通’的一声砸在了练武场上,直接将练武场砸出了一个方圆两丈、布满了蜘蛛网般密集裂痕的大坑。
一身飘逸白衣已经变成了烂布条的吕山河艰难的爬起来,拄着轻雨望向顾南北,“不愧是藏剑山庄传剑长老顾传剑,本座输在你手中,心服口服!”
顾南北慢悠悠的问道:“你既会第二老魔的九问剑,可是他的弟子?”
吕山河轻轻点了点头,满身尘土、狼狈之极的脸上竟然浮现起自豪之色,“家师正是第二胜天!”
只是一个名字,却让铁拳门一干人同时脸色惨变、汗出如浆,几位稍年轻一些的执事双腿已经开始不受控制的剧烈颤抖!
…………
第二胜天是何人?当今魔道第一人也!
此人原名第二安康,是如今的江湖中唯一一个少年时便一骑绝尘、而立之年便登顶一品的绝代高手!他虽出身九宫山,却从未得到什么上层的武学传承,幼年时不过是九宫山一个最普通的扫洒杂役,只靠观看山中同门习武,便自行学会了九宫山弟子入门的三十二路剑法。
在他十二岁之时,一剑杀了一名经常欺辱于他的正式弟子,得以列入九宫山门墙;十八岁之时击败九宫山所有三代弟子,成为九宫山三代弟子的传功大师兄;及冠,一身功力踏入二品,剑途踏入剑意境,纵横九宫山诸位宫主、长老之下无敌手;随后五年,一人一剑行走江湖,所作所为亦正亦魔,只是但凡其拔剑,便绝少留下活口!
其成名之战,是在其二十三岁之时,在泰山之巅与抢夺秦皇佩剑‘泰阿’的长天观、白马寺和天道盟三大庞然大物的近十位三代弟子领军人物厮杀,以一己之力杀四人、残两人,最终以重伤之身夺得泰阿剑返回九宫山,回九宫山后闭关三年,出关之时内力登顶一品,剑途踏入剑道境,九宫山所有长剑齐鸣向其致敬。
在其而立之年更是自创出九招名动天下的无敌剑招‘九问’,欲以手中泰阿问江河、问山岳、问黎明、问君王、问鬼神、问地、问天、问剑、问己,自此改名第二胜天!
创出‘九问’之后,陆陆续续有长天观、白马寺与天道盟的一品绝代高手单人独骑入九宫山观‘九问’,结果除了白马寺金刚亭首座弘难以断臂残缺之身得以退出九宫山,其余绝代高人均玉碎九宫山中!
之后不断有人前往白马寺询问弘难‘九问’的威力,弘难在烦不胜烦之下说了一句话:人发杀机、伏尸百万,此后便绝口不提九问。
至此,第二胜天之名震撼九州,天下习武之人均以魔道第一人视之,九宫山九位宫主对此也未从有过异议……要知道,以魔道中人的狂放不羁、暴戾无忌的性子,若没有压服所有魔道巨擎的本事,谁敢称魔道第一人,谁死!
值得一提的是,藏剑山庄最后一任庄主‘无双天剑’易天行,便是在与此人交手中败亡,相传第二胜天只用了六问!
…………
顾南北似是不明白第二胜天这个名字代表了什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万钧指着吕山河道:“我本不欲以大欺小,但今日你既然敢上门摘匾,不留下点什么便任你离去也说不过去,接下我这一剑,你自离去,接不下,留下右臂与轻雨!”
吕山河提起插入青石板的轻雨,毫不示弱的昂然道:“来而不往非礼也,晚辈也当出一剑,若前辈能接下晚辈这一剑,晚辈自行留下轻雨与双臂!”
顾南北一笑置之,缓缓的的举起手中万钧。
万钧是一柄青铜剑,虽规格不如谢晓南手中熟铁重剑来得庞大,剑重却是有过之而不及!然而以谢晓南六品的内力挥动熟铁重剑都轻如灯草,以顾南北此时一品的绝强内力,举起万钧当然也该是轻若无物,但此时他举起手中万钧,却显得万分吃力,仿佛万钧突然暴增千万斤!
鸿毛重于泰山,重剑的最高境界!
随着万钧慢慢扬起,方圆百丈之内突然挂起一阵狂风,漫天肉眼可见的青色光晕汇集到顾南北的身躯中,一股雄浑得宛如泰山压顶般的压力也从他的身躯之中缓缓荡开。
‘咔吱’练武场结实的青石板地面宛如受到了锤击的瓷器,在顷刻间出现了无数裂痕,密密麻麻的密布了整个练武场!
“铿”随着一道响彻天地的剑鸣声,顾南北的身躯突然被一道长约十丈的巨大青色剑气包围,远远的望去,就如同天地间伫立着一柄巨大的长剑!
说时迟、那时快,顾南北完成整个蓄势过程也不过短短的几息时间,在这几息间,吕山河也未闲着,只见他双手虚抱,两股粗大的银光从他的双手间涌入悬浮在他怀中的轻雨剑中。
轻雨剑飞速的转动着,虽然未如万钧一般释放出巨大剑气,但一股锋利得似乎足以切割天地的凌厉剑气不断激荡在轻雨剑周围,吕山河身后的院墙都被泄漏出的凌厉剑气无声无息的切割成数百块散落一地。
下一刻,万钧斩下,轻雨刺出!
“穆铁动!”
“问鬼神!”
“轰隆!”两股绝强的剑气同时爆开,恐怖的气劲在刹那间将练武场的地面往下抹平三寸,连带五十丈之内的所有树木、建筑在顷刻间被铲平。
顾南北亦稳不住身形,以万钧拄地,向后滑行了十多丈才卸去了恐怖的反震之力,一身毫发无伤的灰色长衫被锋利的剑气切割成了碎布条,连带他魁梧的上身也多出了十几道狰狞的伤口,在慢慢的往外涌着黑血。
吕山河再次化作一枚离地炮仗,直直向后撞出了数十丈,撞塌了数堵墙才卸去了反震之力。
或许吕山河伤势更重,但从剑招、剑意层次来说,平分秋色!
顾南北拄着万钧勉强直起上身,有些落寞的喃喃自语道:“才六问就有如此的威力了么?我都出了第八剑都不赢不了他的弟子……果然,果然啊,第十剑不出,九剑只不过是一盘散沙!晓南……你可别怪师傅!”
足足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吕山河才挣开压在他身上的院墙废墟,在几名手下的搀扶下走向顾南北,脸上第一次出现敬佩之意,“顾前辈剑道境界之高,晚辈望尘莫及!”
顾南北轻轻点了点头,缓缓的开口,也不知为什么,他此时的声音尤为的苍老,“多说无益,平手就是平手!你自退去罢!”虽然两人一共只过了六招,但高手对拼,寸土必争,招招必倾尽全力,更何况吕山河是以二品之身对抗顾南北这个刚刚登顶的一品?
所以此时的吕山河,绝对已到了弹尽粮绝的地步,若是铁拳门一干人趁机发难,就凭那一群黑衣样子货,绝无保住吕山河的可能……虽然在得知吕山河是出自九宫山第二胜天的门下后,齐雄虎绝对没有对其发难的胆量!
吕山河凝视了顾南北几息,挣脱了扶着他的黑衣壮汉,双手执剑向顾南北行了一个晚辈礼,沉声道:“顾前辈且安心去,此事到此为止,晚辈绝不会秋后算账!”
顾南北有些艰难的扯起嘴角露出了一个僵硬的笑容,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吕山河再次行了一礼,转身朝着一干黑衣壮汉一挥手,浩浩荡荡朝大门外走去……不能说是大门了,铁拳门已经被他们这一战拆了大半,大门与玄关早就变成了一堆废墟了。
待吕山河一行人都走完了,铁拳门一干人才靠了上来,只是各个神色不一,唯有齐雄虎脸上的焦急之意不似作假,“顾师兄,你怎么样了?”
齐雄虎伸手去扶顾南北,但就在他的手接触到顾南北的那一刹,身躯挺拔得宛如一柄刺空长剑的顾南北突然张口喷出一大口黑血,身躯直直的向后倒去。
齐雄虎吃惊之下连忙扶住顾南北,伸手搭在顾南北的手腕上为其号脉,却只感觉到顾南北的脉象微弱得几近于无,震惊之下连忙注入一股内力,但却是泥牛入海,没有半点反应。
顾南北艰难的抓住齐雄虎的手,气若游丝的道:“别白费力了,无用……齐师弟,晓南与晓北就托你照顾了!”
齐雄虎也不是蠢人,此时哪里还会不知顾南北是拼着性命为铁拳门挡了这一劫?当下强忍热泪,悲痛的道:“顾师兄放心,但凡有师弟一日,便不会亏了晓南与晓北!”
顾南北轻轻的抬了抬嘴角,露出了一个不似笑容的笑容,握着齐雄虎的手便轻轻的松开了。
就在这一刻,青铜名剑万钧发出了一声哀鸣,笔直的剑身随之一阵颤动,下一刻,万钧剑身之上流转的凝绿神光消散,剑身也不再颤动,静静的插在泥土里,宛如一柄刚刚重见天日的腐朽古剑,再没有方才剑气冲霄的不凡模样——却是剑心已碎!
人剑合一、人剑合一,剑断人亡,人亡剑亦殒!
…………
在山林中奔跑的谢晓南与聂晓北同时顿住了高速移动的身躯,面面相觑。
“师兄,我好想哭!”聂晓北带着些许汗珠的白净小脸毫无征兆皱成一团,豆大的泪珠止不住的滚落。
谢晓南伸出五指修长的左手抓着心口,此时他也觉得心里堵得似乎要痉挛,他那张很少露出别样表情的冷峻面容突兀的就阴云密布。
“回家!”谢晓南扬起脸,努力不让眼眶中的泪珠滚落,伸手一把抓起聂晓北的手,转身发力狂奔,每一脚都会在地面上震出一个海碗大的坑洞!
“师傅,可千万不要是你出事啊!”……对谢晓南和聂晓北来说,只有顾南北在的地方,才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