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我突然有了一丝意识,只觉得胸中憋得异常难受,耳中尽是“哗哗哗”水流冲击耳膜的嘈杂声音,想睁开双眼,眼皮却是异常沉重,接着大脑又失去了意识,四周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可是我的意识却是异常清醒,一个个不同的画面从眼前闪过,我看到了儿时的伙伴,看到了家里深色圆木桌上的饭菜,看到了日光下趴在小凳子上独自懒洋洋晒太阳的老猫,看到了院中日光斑驳的柳树随风舒展着柳叶,我忽然记不起自己在哪个地方,想静下心来想一想,却是如何都做不到的,就在此时,突然眼前景象一换,变成了冰冷刺骨的湍流,暗影之中是一双双可怕的双眼,泊泊流着鲜血静静注视着我,我努力的想离开水流,却是不想自己的身体犹如深陷泥潭一般,越努力越被深不见底的漆黑水洞一点吸进去,想张嘴呼唤,可是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突然额头上一片冰冷,我浑身一个机灵,从噩梦中猛然惊醒,入眼是一间破烂不堪的土坯房,隐约能看到漆黑的房梁,房子内光线不是很足,而我正躺在一张冰冷的石床上,石床周围站满了伤残的士兵,一滩滩的血迹染满了军装,目光呆滞的看着我,眼珠子充满了死寂一样的灰暗,我心中一咯噔:看样子,莫非我们和苏联开战了?而我,我……我却做了逃兵?脑中闪过战友奋死沙场的片段,我突然胸中一阵憋闷,口中喃喃道:“难道我做了逃兵了么?难道我做了逃兵了么?”
我挣扎着想起来,想马上归队,可是身子却不由自主,抬头望去,却看到枕边正站着一名女军医,一手正按着我的肩头,藏在黑发中的苍白脸庞没有任何反应,我使劲全力想起来,可是肩头的手却如山岳一般沉重,压得我不得不安安稳稳卧回石床中。
“你******,你懂不懂,老子的兄弟还在战场上搏命,要死老子也要和他们死在一起。”心中的烦闷几乎是一口气吼出来的,女军医明显一愣,竟然将手从我的肩头拿了下来,我这才意识到,自己有点过分,想说点什么但是话到嘴边却是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我稍微缓和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用胳膊肘支撑着自己往后移了移,让自己的脑袋紧紧靠在了墙上,然后这才认真的打量着四周,屋子里很沉闷,而且很气闷,不只是呼吸,更重要的是风水这一块,从小在祖父的熏陶下我也对这风水有自己的一点心得,此时看到屋内的陈设,心中不禁疑惑起来,风水之中讲求“风水”流动,活动的风脉、水脉可以养人,相反困死的风脉、水脉可以养鬼,南洋一代“养鬼仔”就是此理,这房中格局却是让我越看越感觉到心惊:人常说,开门红,开门见红为喜,意思就是一开门就看到红色的墙壁或是装饰品,入屋放眼则觉的喜洋洋,所以说四九城的宫墙、城门皆是此色并非绝无道理,同样开门见绿和开门见画也有同效,都可以利于主人;不过,此屋的门廊处却是悬挂一张阴阳帘,何为阴阳帘,说白了就是给死人用的,上为阳下为阴,意为接引灵魂,此时却无端端挂在了门廊处,分明是要切断玄关的灵气,隔开屋外的阳气,让此屋作为重阴之地,不过凡事也不一定,军队杀气重,不一定要信这些东西。
越看屋中摆设,越是让我心里隐约有种不安的感觉,屋子的四个角落依次摆放着圆盘式的油灯,灯芯的火焰一闪一闪的发出绿色的光芒,投在惨白的墙壁上,屋内竟然没有一丝气息流动,油灯里的火焰丝毫没有左右摇摆的迹象,由于联想到墓室中的长明古灯,我不断安抚着自己的恐惧。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因为先前在水下的诡异经历,让我对自然科学出现了怀疑,于是我转头对着身边的女军医随口说道:“看来啊,我是成不了一名合格的共产主义战士了!”
由于房间异常昏暗,我并没有仔细看清黑色长发下的女军医是什么表情,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听懂了我的话,我的耳边只是“嗬,嗬,嗬.......”传来一阵怪异的齿郃摩擦声,听的声音奇怪,我奋力扭转头,我想这一辈子唯一一次把头扭转度数超过我的极限,就是这次了,但同时我想如果时光还能倒流,我绝不会在去多看一眼的。
女军医黑色的头发下,隐藏的下巴苍白的毫无一丝血丝,我的目光顺着她的下巴一点一点往上移去,因为怪异的摩擦声是在面颊附近,“嗬,嗬,嗬.......”的声音还在不断传出,那一刻我都忘记了脖子诡异弧度给自己造成的呼吸困难,只是眼见紧紧盯着女军医面颊处的长发,我努力睁大眼睛,透过缝隙,我突然发现......发现,她的面颊处没有肉?没有肉?真的没有肉,面颊出空空如也,我被这一幕惊得说不出话来,后背瞬间被冷汗打湿,娘的,点如此背?遇到鬼打墙了?不过我很快稳定了自己的心情,不就是一群鬼么,小爷什么大事没见过,小爷的祖上还是降妖除魔的高人,看来它们既然没把我怎么样,多半只是闲来无聊玩玩。
这世间还真有这么一类阿飘(我们对灵异之物的一种别称),一般没有恶意,比如肩头鬼,只是借助你去它们要去的地方,并不是想要伤害你,如果行夜路时,突然觉得肩头异常沉重,千万不要慌张,也不要念什么六字真言,这些是带有符咒性质的,没有到万不得已时,最好不要默念,这样很可能会激怒它们,让你处于危险之地,不要慌张,没什么可怕的,记住世事总会有因果报应,你载它一程,在你危险的时候,它就会帮你一把,这并不是虚妄之言,各位看看也就罢了。
人生之事难有真正明白之时,看明白了,反而不见得会舒坦,此时此刻,我却如坐针毡,虽然自我安慰了一会,但真正到了那种情况下,想的东西就很多了,我慢慢舒了一口气,闭眼假寐,心中不安也只有自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