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这六人中,左手第三人俨然丢了三魂,却是用朱砂封住了七魄,天灵之处生门已关,死门已开,算是一个十成十的僵尸了,你也不用难过,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凡事自有定数。”老者看的徐显祖心情低沉,不由得宽慰道,“不过你看他现在却能够如活人一般站在那里,想必是用了湘西赶尸匠的手段”。
“湘西赶尸?”徐显祖虽然早有耳闻,但从未见过真正地赶尸,乍然间听闻自己熟悉的人变成僵尸,而且是最为诡异的行尸,脸色顿时变得不自然起来。
早已将徐显祖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的老者道:“其实不用奇怪,这赶尸术算起来还是一种巫蛊之术,相传几千年以前,苗族的祖先阿普蚩尤率兵在黄河边与敌对阵厮杀,直至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打完仗要往后方撤退,士兵们把伤兵都抬走后,阿普蚩尤命令阿普军师把战死的弟兄送回故里,阿普军师装扮成阿普蚩尤的模样,站在战死的弟兄们的尸首中间,在一阵默念咒语、祷告神灵后,原本躺在地上的尸体一下子全都站了起来,跟在阿普蚩尤高擎的“符节”后面规规矩矩向南走,这便是赶尸,而真正赶尸行当的祖地要算是现在的蜀、湘两地,客死蜀地的湘民尸体运送回家乡,而尸体在最开始的运送过程中,是靠长江运送的,并不需要“赶”的,但三峡这一段,水流湍急,旋涡暗礁密布,船只往往沉没,艄公又多信迷信,绝不愿意搭载死人走在险江之上,所以“赶尸”这一行就此盛行起来。”
“师傅,你怎么能确定是湘西赶尸匠的手段呢?而不是其它的东西?”徐显祖看了一眼已经死掉的同伴,低声向老者问道。“这个很简单,赶尸前要将一些朱砂塞入死者的耳、鼻、口中,再以辰州符堵紧。这耳、鼻、口乃七魄出入之所,这样做可将其七魄留在死者体内,你仔细看你那已死去的同伴是不是这样。”徐显祖听得师傅这样说,便仔细看去,果然如此。“如今你这伙伴已经丢了三魂,却因为七魄仍被封在体内,所以身体经久不腐,可谓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落得永世不得超生,这手段无比狠毒。”老者幽幽叹了一口气道。“哎,还请师傅给徒儿的同伴还了念想,好叫早早脱身,远离这恶毒的符咒,徒儿………”徐显祖声音哽咽起来,想到跟随自己一起来的同伴如今落得这样的下场,心中不禁难受起来。
“男子汉大丈夫,何故哭哭啼啼,为师要是每死一个同伴都这般儿女情长,哪还有今天的道行?堪破红尘,未尝不是一种境界,你这般气短,怎能继承我的本事?”老者似乎忘记了徐显祖只是一个被世事所欺的苦命孩子,鼻腔不满的轻哼了一声,说完也不顾徐显祖,径直轻轻一跃,点了墙壁两三下,竟然瞬间落在了左手第三人的身后,一切动作如行云流水,丝毫看不出有拖泥带水的模样,就连悲戚中的徐显祖也是看得心生敬佩之意,对这个凭空出现的师傅多了一丝崇拜之情。
正在打斗的白色狸猫和赤尻马猴也是一愣,似乎是感觉到了周围的变化,不过只是一瞬间的愣神,两者又开始拼命争斗起来。老者暗赞一声,自己这一手“平步青云”也算是成名的绝学了,多少厉害的异物都是葬身在此上,不想今天差点被这两个畜生识破,却是小看了它们,差点被家雀啄了眼。
迎着烛光,老者看到尸首齐脖处细细的刀疤上被涂抹了一层淡淡的辰砂,辰砂中还夹着一些透明的胶状物,似乎是用来恢复断头用的,伸手用拇指顶住颈椎,中指探进尸首的发梢中半寸处,果然发现了封于脑门心的辰砂,用另一只手探出随身携带的油脂球,对准脑门心的辰砂轻轻按了几下,只见原本漆干的辰砂慢慢的融化,反复几次将脑门心、背膛心、胸膛心窝、左右手板心、脚掌心等七处的辰砂清除完毕,然后轻微的“咔嚓”一声迅速卸掉了尸首的椎骨,这种用辰砂神符封住死者的七魄,不解还好,一旦解开,生人一接近尸体,便会有“惊尸”和“诈尸”的危险,会立刻凶气萦绕伤及解铃之人,其中凶险万千,不足为外人道也。
刚做完这一切,一口白气从尸体口中冉冉升腾,说时迟那时快,老者突然出手将这一抹森然白气罩入袖口之中,脱了魂魄的尸首犹如抽了骨的蛇一般软绵绵的向地上瘫倒了去,老者眼疾手快,将事先准备好的辰砂符贴在尸首的后心窝,枯瘦嶙旬的指节攀在尸首的天灵盖上作了一个大周天,嘴中微微蠕动了几句梵文,只见原本萎靡的尸首突然硬挺挺的直起身子,恢复了刚才的模样,仿佛一切都没发生一般,这一切只有徐显祖看的真切,心里总算好受了些。
老者并没有就此罢手,而是看着两边石阶两侧的夜叉和夜叉身上所缚的向天蟒,弹指捏出了一枚银针,直直刺入夜叉身上,就在藏在一旁的徐显祖看的津津有味时,那边的老者却是脸色大变,急忙甩掉手中的银针,往后急退几步,咬破舌尖,吐出一口鲜血到空中,然后口中兀自念念有词,丝毫不管被自己惊动的太子狸和赤尻马猴,徐显祖也是大惊,坐山观虎斗却不想引火烧身,刚想出声示意自己的师傅小心行事,却电光火石之间发现原本站立不动的夜叉,漆黑可怖的长脸上突然露出诡异的笑容,昏暗的烛光一闪一闪映在其脸上,鬼气森森,说不出的压抑。
“师傅,快跑,这鬼东西活了”徐显祖惊慌大喊道,可就这一喊却是像捅了马蜂窝一般,原本被老者响动吸引的猴群,突然如沸水一样乱作一团像外殿蜂拥而去,当然不是被徐显祖这一嗓子吓得,而是那夜叉全身竟然开始吱吱的臃肿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