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钧一发之际,罗斌一边用剩余的蛇皮挡在前方,一边叫到:“慢着,我也是被外面那些家伙逼进来的!”
相比破烂蛇皮,后者明显要管用得多,有如实质的杀意稍微退却,清冷的刃风拂过,终究没有砍下来。
借助微光与热成像,定下神的罗斌看清了眼前的偷袭者:
这是个满身污秽与瘀伤的黄瘦丫头,蓬头垢面、衣不掩体——如果那身破烂流丢还算衣服的话——长发又脏又臭,勉强算个萝莉,却是个腌臜萝莉,让罗斌实在很难想象某些精虫上脑者的神经结构。
然而,真正惊爆眼球的,还是小丫头两手骇人的骨刃,骨刃似乎自臂骨衍生而出,与手臂肌肤紧合,并跟遮掩周身要害的外骨骼浑然一体,充满了怪异的美感,配上破落外观,仿佛一个皱巴巴的带刺花骨朵。
“只要站在眼前,就能让人感受到什么叫做苦难。”
最终,罗斌给出了这样的评语——可是,不能说她可怜——对上小丫头冷漠决绝的双眼,以及如满弓般绷紧的小身板,罗斌内心一阵悸动:是的,可以说她孤苦、悲惨,但绝不会跟“可怜”挂上钩。
“实在是了不起的丫头。”罗斌心里补了一句,正暗自称赞,洞外突然喧哗大起。
“姓罗的,给老子滚出来,老子要把你剁碎了喂狗!”孙有苦痛而愤恨的吼叫首先响了起来——“语无伦次”,这是罗斌唯一的反响,但他表示理解,撇开小丫头的伤害不说,毕竟他那无意的一爪让对方暂时成了六人小队里的残废,更彻底丧失了断手再植的可能,像孙有这样的人,确实会气得乱了方寸。
“孙有,冷静些,你这样叫喊是没用的,不要忘了我们的任务!”
一个男声接着劝到,可惜好心全喂了狗,立马遭到孙有的反咬:“滚!你特么也于心不忍了?一帮杂碎都特么该剁成肉酱!”
“喂,你讲不讲理……”
“去尼玛的,你们……”
“孙有!不想死就给我闭上你的臭嘴!”
领头中年终于发作了,他的怒喝令洞外一片死寂,随即,冷若寒冰的吩咐跟着响起:“我再重申一遍,把你们乱七八糟的情绪都给我丢掉!眼下只有这两个标本是重点,死活不论,一定要带回去!”
如同拨动了某个开关,洞外顿时有条不紊的活动起来,却只剩压抑的声响。
轻轻叹了口气,罗斌将注意力转回了小丫头。
小丫头表现很沉稳,但警惕的眼神格外刺眼。
耸了耸肩,罗斌淡淡的说:“你瞧,我们俩都成标本了,这架不打都不成。”
一时,小丫头直面的紧张稍稍放松,她收回了骨刃,静静靠向一边。
“敌人的敌人可不见得就是朋友啊。”罗斌很想教育一番,到底还是没有自讨无趣。
洞内一阵沉闷。
想了想,罗斌从斗篷里掏出一包压缩饼干递了过去,这是当初以备不时之需的,但对他这样“吃人不吐骨头”的异种,其实意义不大。
“要不要来点儿吃的?”
话刚出口,只见小丫头眼中幽光一闪,偷食小猫般从他手里夺过了饼干,踡缩着扯开包装,撅着鼻子嗅了嗅,神色渴望而又迟疑。
微光视觉!敏捷强化!外加骨骼武装!这是什么罕见异变?
罗斌颇为惊诧,随即又觉好笑,伸手轻巧的掰了一小块饼干丢进嘴,嚼了两口咽下,然后朝小丫头微微一笑。
仿佛给出了泄洪的讯号,小丫头抱起饼干猛啃;老实讲,这玩意儿味同嚼蜡,罗斌觉着还不如“茹毛饮血”,可小丫头犹如饿鬼,狂嚼硬塞,片刻间便解决整整一包,吃得直瞪眼。
早有准备的罗斌又递过去一瓶水。
这次,小丫头看都没看,抓过一阵猛灌,咕嘟咕嘟便解决得干干净净。
“我说,悠着点儿,休息一下?”罗斌随口说了一句。
小丫头没有回应,但眼神柔和了许多。
罗斌趁机凑近了些,小丫头动了动,终归没有出手,反应好似喂食后的小猫。
沉吟了片刻,罗斌自我介绍道:“你好,初次见面,我叫罗斌。”
没有回应。
罗斌不以为意的笑了笑,指着骨刃和外骨骼说:“这些可以被收起来吗?”
小丫头默默的点点头。
“既然这样,这会儿能不能先收回去?”
小丫头默默的摇摇头,眼中又闪过一丝警惕。
仔细看看,外骨骼基部都和旁边的肌层相连,收放俨然不是件愉悦的事,何况一旦收了外骨骼,小丫头貌似就坦诚相见了。
“哦,不好意思。”罗斌礼节性的应了一句,然后理了理手头的蛇皮,虽然被火球轰击破坏了不少,但无论质地外观,都明显比小丫头身上几根布条要好——当然,他还有额外的心思:好歹上了同一条船,自己身着防弹衣,蛇皮自然给小丫头,配上外骨骼,绝对刀枪不入,应付等会儿的麻烦也要好很多。
思量着,他向小丫头抖了抖蛇皮,试探性的问:“怎么样?穿上这个吧,很舒服的。”
小丫头愣了一下,看了看蛇皮,又盯了罗斌一小会儿,最终小心翼翼的接过了蛇皮。
试了两下,很明显,她相当满意,立即比划起来,结果发觉自个儿根本没法穿上。
凝神想了想,小丫头靠了过来,拽着拳头将蛇皮递到了罗斌面前。
这副讨要棒棒糖的架式让罗斌立时恍然,颇有成就感的拿过蛇皮,给小丫头缠了起来。
触碰着皮包骨头的瘦小身子,除去那种会做噩梦的恍惚感,手底下紧绷的肌肤也告诉罗斌,小丫头仍没有放松戒备;这样的危机感让他十分赞赏,再加上表现出的驯顺,竟让罗斌产生了“养这么个宠物也不错”的古怪念头。
转眼间,蛇皮就穿好了,虽说按照罗斌记忆中的所谓“时尚蛇皮装”裹缠,但跟眼前格外不搭调,不过倒挺合身,小丫头也很满意,这大概是她长久以来真正想样的一套衣服了。
而几番糖衣炮弹后,小丫头总算开口了:“标本是什么?外面的人为什么要抓我们?”
或许长时间没跟人讲过话了,她说得很生硬,然而,嗓音却仿佛梵音奏响、有如天籁——光是听声音的话,小丫头绝对赶超“女神”。
略微一怔后,罗斌便回过神,尽量浅显的解释道:“他们嫌我们伤了人,准备把我们关起来当玩具。”
尽管不贴切,意思却也差不离,而听了这话,阴霾瞬间笼罩了小丫头的脸。
她侧耳听了一会儿,又问:“他们现在打算干什么?”
“不出意外的话,是准备用烟把我们熏出去,然后一网打尽。嘛,因为要留存标本,他们倒也束手束脚,集束火球这种攻击是不敢乱用了。”罗斌冷笑道。
小丫头静默了,蓦地,又抬头问到:“你为什么要找我?”
罗斌难得一脸错谔,扬了扬眉,坦然应到:“你怎么看出来的?”
“你的眼睛告诉我的。”
罗斌无言以对,深感自己低估了这个从悲惨世界走出来的丫头,进而觉着完全没必要在她面前搬弄耍诈。
于是,他干脆坦白的回到:“老实说,我本来打算吃掉你的。”
笑意一闪而过,很明显,小丫头以为罗斌在开玩笑,居然有点儿似嗔实喜的颜色——虽说格外难得,可惜配上眼前的尊容,委实不比哭好看。
而实际上,直到进洞前一刻,罗斌都确实抱持着“吞噬妖女、增强自身”的念头。之所以放弃,也不是因为品相不佳,抑或哀怜同情,实实在在是因为难以下手。罗斌敢肯定,以小丫头野兽般的直觉,哪怕现在他有所妄动,没等掏出M500便会被大卸八块。
面对如此棘手的“食物”、面对同仇敌忾的情势,他自然明智的选择了合作。
这时,浓重且带着某种异味的烟渐渐涌入了洞内,而小洞进深不大,显然坚持不了太久。
拉着想要冲锋的小丫头稍微退了退,罗斌急切的说:“看来是不行了,必须根除麻烦!”
“那就放开我!”小丫头冷冷的说。
“硬拼是不成的,我们应当联手。”罗斌耐心解释道。
“然后呢?”
“然后?”一抹淡笑挂上了罗斌的嘴角,“我可以换成吃掉他们,一了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