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朝在一颗大松树下,不停地抛着松脂。没有人知道飘来的是松香还是酒香。
他一身黑衣服,看上去索然无味,可与青翠的松树比起来,却有了点意思。松叶被雪棉被盖得喘气不安。
想要抬头就得抖落身上的“灰尘”,他骄傲的躺着,无一声叹息和怨恨,就像爱与恨藏心底。
它高兴。它惬意。它骄傲。它倔强。
“只有死人才不会掩饰自己的身份,雪地里是一面镜子,可照透人心的!,可你的衣服是黑色的!”方浩不停地往嘴里倒酒,他高兴?却是满脸的泪水。
秦朝不急不慢走了过去,不小心打落了松树上的雪掉落在自己的后脑勺,他感到的不是温暖,而是冷冷的恨意。他抖动身子也很正常,毕竟,他不是雪地里的青松。
“死人与死人说话,岂不是更有意思?一个人喝酒未免太寂寞了吧?你不当我是朋友……”秦朝苦笑道。
“我没有朋友,我的朋友都死了!哼,能在我面前的都是敌人!”方浩大哭道。在说话的同时,把一坛包谷烧扔在地上,酒水和雪块溅在秦朝的脸上,不是清香,而是苦涩的味道,跟第一次喝酒滋味是一样的。
朋友?敌人?曾经在香云阁喝酒,也如同沉舟不便记忆了。朋友仿佛过眼云烟,敌人就像狂风骤雨不期而至。谁苦了方浩?谁让他如此难过的?或许只有三点:一是仇恨,二是情感,三是折磨。仇恨他看得很淡;情感他看得像一张入影的薄纸;折磨才是他最沉重的语言。
“你给我滚,我没有朋友,在我面前的都是敌人!我不恨你们,也不爱你们……”方浩挥舞着拳头,像渔夫被人追杀不停地划动船只。
“好吧!有酒的地方我都喜欢!你就当我是你的敌人吧?又冷又饿,喝口酒也好……”秦朝边说边拿酒喝,还没有喝上一口,一团软绵绵的东西飞进了嘴里,不是别的,正是当浩手里捏得很久呃松脂。
“没有吃的,没有酒喝,吃点糖果也好!你觉得是香的还是甜的?”方浩冷冷道。秦朝气的火烧身,青筋爆气。
“抢我酒喝的人都得死,你也得死!”方浩又冷冷道。于此同时,他挥一手龙魂剑法,一条金龙和黑龙交错着,纠缠不清。他不是不想杀秦朝,而是秦朝太过于机敏,躲过他招招要害。松叶上的雪逐渐融化,掉落。远远看去,他们就像狂风里的柳影,任凭风的摆布。秦朝左臂挨了一剑,哭不是,笑不是,忍也不是。
“都说红蚁剑是用来治病的,没想到是用来杀人的!得红蚁剑就能得天下,称霸武林,只可惜啊,你的剑是用来消愁解恨的!我啊,不但死不成,看着红蚂蚁在剑上蠕动,就像屈膝下跪之人爬过,多么没有面子的事情!”不知秦朝是打击方浩还是教训于他。红蚁剑,在江湖上传得纷纷扬扬,不跟红蜂有关就一定跟红蚂蚁有关,秦朝自然知道不该有的道理。
“你怎么知道这是红蚁剑?我看也没有特别的啊,不就是剑身多了三只红蚂蚁吗?……就算它是红蚁剑,我也不会使啊!”方浩惊喜万分,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满脸的愁绪一下子烟消云散。一边擦泪一边倒酒。他不在乎什么绝世神剑,只在乎心底的秘密即将有答案。他不畏惧怪病的折磨,煎熬的大多有了,侮辱的也承受的不少。
“好了,既然你不杀我,我们喝酒吧!松脂全然馨香,怎么也比不上贵州高原的包谷烧啊!”秦朝一向不喜欢记仇的人,哪里在乎之前嘴里的松脂。不记仇并不是无仇之人,只是他的俗气掩饰了仇恨。
“你为何哭呢?若是爱一个人应该笑才是,若是痛苦应该醉才是……”秦朝不明白方浩大雪天在野林里独自狂饮,流泪。
“既然不是开心事,还不如喝酒好!一千多日日夜夜我都想醉,可我怎么也喝不醉,就算醉了心里比之前还明白!”方浩苦着眉头,道。
“哈哈,只要你跟我喝,不醉是很难的事情,除非你会凭空消失!哈哈……”秦朝道。
“你太了解我了,为何他们不叫我‘冰公子’呢?你笑起来像个姑娘,并非如冰如雪!”方浩不停地给秦朝倒酒。
“好剑是不管用的,何况是名字、绰号,就像美女迎娶家门后从不下厨,你还觉得她美吗?”秦朝大笑道。方浩点头为谢,一是秦朝的坦白,二是他的爽快,在兄弟面前喝酒就不能拒绝,敬之饮之。
“我们喝了多久啊?这些雪都化的差不多了!唉,糟了……”秦朝大叫起来。
“三天三夜,喝了七十二坛包谷烧,不,是七十五坛,还有三坛开了没有喝!”方浩满意道,这几年来这回醉得最满意。方浩抱着酒坛,被秦朝劝住,意思留给他自己慢慢喝。
酒的确能够给武林中人消愁解恨。可秦朝脸色变味了,三天三夜?她们会不会饿死呢,她们是否恳留下来?秦朝差点跳了起来。
“郑玄燕,青凌帮帮主郑转州的大女儿,既然你喜欢她,我会帮你到底的!时间不早了,一下天又要黑了,我走了;不过,你要自信哦!”秦朝抄起地上的松脂,扬长而去。一团黑影只能给方浩带来留念,和兄弟的情义。
“秦兄,不要,不要……她快要嫁人了!我不想扰乱她们的姻缘!不劳你了!”方浩对远去的黑影大声道。
“嫁人?你这兄弟太不可爱了?怎么不告诉我郑姑娘嫁给谁!让我给你消愁解恨又不是不能做的事情?哼,下次喝酒再跟你论个半斤八两不是!”秦朝大声回道也不知道方浩听见没有,反正他是回应了。秦朝在松叶上空绕来绕去,潇洒极了,他最不喜欢开心的时候被伤心之事所破坏。松叶仅有的雪点,就像待嫁的新娘发髻上的彩妆,在黄昏与暮色之际,美得魂飞体移。
“我是给主人请安的!蜡烛虽贵,松脂却不花钱!”他挡住了秦朝的去路,应要拜他为师。原来是一个又矮又胖的孩子,看上去十八岁,可身材像十岁的孩子。秦朝记得见过又好像没有见过,虽然天黑,但见鬼不会在木铃山的,木钱山坟地很少,再说,他一直不认可鬼吧存在性。
“你是谁?你……我好像见过,”秦朝退群了两步,仿佛害怕是的。
“师傅,你肯收我为徒?我虽然矮小,我不给你惹麻烦的,因为我比你还跑得快!我只想做你的徒弟!师傅……”
“谁让你来的?我好像没有收徒啊!”秦朝郁闷道。
“拜你为师不是我的意思,是痛苦的人跟我说的!”小男孩道。
“呵呵……痛苦的人很多,长不高的是痛苦的人,断腿的是痛苦的人,无父母的是痛苦的人,被武林人无辜一刀砍下脑袋,给亲人留下疤痕也是痛苦的人!不知是哪种痛苦……”秦朝脑里不停地假设。
“师傅,你都说错了,终生无法治愈的病才是痛苦的人!我以为你很聪明呢?收不收我这个徒弟啊?”小男孩道,一种渴望的眼神想立马得到秦朝的答案。
“徒弟暂时不要有,你又矮又胖,不但跟我上我,被别人追杀还要师傅抱着徒弟跑,做师傅多没有面子啊?”秦朝洋洋自得,歪着脖子故意苦笑道。
“你欺负我没有长腿啊?这一片松叶你看到了?我们飞过去,你输了,我就做你一辈子的徒弟,我输了,我就一辈子给我擦背、洗碗!怎么样?”小男孩自信满满,道。
“话别说的这么早,就算你输了,我也不想娶你这个‘老婆’啊!哈哈……”秦朝和小男孩同声笑道。
“就算我将来帮师娘总行吧?”小男孩道心急道。
“唉,看来我非收徒不可了,不赖账的话,我一掌把你打死在大青石上,武林中人也好知道。你是被纪念的英雄啊!”秦朝打击的太乐趣了!
唉,到底谁派他来的呢?别说人小,自信却蛮大的。秦朝暗暗叫苦,难缠。
“既然你不相信我,我是不是该改变主意了?”小男孩道。
“你不用改变主意,我让你心服口服!”你能徒手砍断悬崖上的糍竹,我们不用赛跑了,免得江湖人说,我们俩翻版“乌兔赛跑”啊。
“好哇,说话算数……”
“那是当然!”
在说话的同时,他腾空而起,在一团浓烟裹着他的身子。就在他徒手砍竹时,他吃了一惊:龙魂剑法?
“说,谁教你武功的,不说不要说我剑无情!哼……”秦朝大怒道。
“是最痛苦的人教我身法,没有教我武功!”小男孩怯生生道。
“他是谁?派你来有何目的?”秦朝逼问道。
“他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喜欢一个姑娘,却不怎么接近她,因为他是最痛苦的人!只要犯病,他就抱着双眼!江湖上说是鱼眼症,终生无法治愈的!他不是痛苦的人,难道还是最幸福的人?”小男孩道。说到此时,秦朝几乎落下眼泪了。
“除了鱼眼症外,他和你一样,冰冷无情!”小男孩道。
“你说的是方浩吗?他在哪里?”秦朝急切道。
在不久前,他被一个黑衣人追杀!明明就是自己偷学了他的身法,怕你不肯救他,就撒谎了嘛?师傅,你怎么啦……
小男孩跪地不起,不失一色悔意。看来秦朝非收他为徒了。
“我是长不大的孩子,名叫兔狼!除了两个人知道我的身世与来历,我没有告诉我别人!”
“为何不是三个呢?”
“加上我自己,正好三个人知道。就算以前有人知道,他们都死了,死在剑下!呜呜……”小男孩哭泣了起来。
“那怎么不是四个人知道你的身世和来历呢?”秦朝追问道。
“快乐的人太少,痛苦的人太多,不需要第四个人知道!”兔狼淡淡道。
痛苦有不同的层次,有不同的意义。或许有的人痛苦是不能忘记的,也不能释怀的。
方浩的痛苦只能说是开始,就像孩子学走路,跌跌撞撞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