聿和三年,南朝与北朝交恶。聿和五年,南军压境,北帝下召,令祈将军前去前线支援,并设宴饯别祈将军。
宴上,祈夫人产下一女,北帝甚喜,为其女赐名,并封公主之爵,赐号未央。
于是,祈归成为了北朝唯一一个异性公主。
饯别宴后,祈将军片刻不停,当夜率军抵达边境。这一仗,一打便是五年。
五年后。
“归儿,你爹爹明日便可抵达京城,明日你就能见着你爹爹了。自打你降生,你还没见过你爹爹呢。这一别五年,也不知你爹爹可还安好?”祈夫人拉着已然五岁的祈归念叨道,言语之间却是遮掩不住的笑意。
这一晃五年,祈夫人也已是五年未曾见得祈将军了,一时间竟被打动得红了眼眶。
祈归倒是愈发好奇起来,这个让她阿娘日思夜想的爹爹究竟如何?是否却真是如外人传言那般,骁勇善战而高大威猛?
祈归抬头望着母亲,对上母亲湿红的眼眶,微愣了一会儿,那男人究竟有何德何能竟能让她坚强倔强的母亲垂泪?
祈归时常听闻府中下人们谈论着爹娘的过往,在世人眼中,祈夫人的出身着实高贵,祈夫人本家姓林,名宛。林宛未出阁前,林老爷子在朝任一品宰相,同时也是内阁大学士,是现今北朝掌权者北帝的恩师。林宛作为林家唯一的女娃,被当做掌上明珠一样对待,林老爷子和林老夫人格外疼爱她,就连生性清冷的哥哥也是一样,都把林宛当宝一样捧着。
林宛也着实替林家争气,身为女子却样样不输人。一时之间,名动京城,各个王孙贵族争相求娶,可林宛却偏偏看上了祁将之子,也就是她祈归的父亲祈韫。林宛出嫁那日,一干的王孙贵族宿醉一宿,只怨林苑嫁的不是自己。
“要回来了么?就是那个男人要回来了吗?”祈归呆滞地看着窗外斜掠过的青鸟,“我的……爹爹?”
相比起其他权贵的子弟,祈归在祁将军出征打仗的这五年里,熟识了太多的人情冷暖,见识的也莫非人性黑暗,世态炎凉。
这五年里,迂腐的祈老太太本就不满祈夫人的直性子,中间或许还受了哪位妾的挑拨,越发不喜起祈夫人来,每次都暗地里指使身边的嬷嬷给祈夫人下绊子,对祈归倒还不算过分,她揣着北帝的封爵,好歹也是个一品的公主,祈老太太不能肆意妄为,她们娘俩日子也还算过得去。
可祈归却知道,祈老太太折腾的这些事儿全都是安姨娘唆使的。五年中,这将军府后院的管事大权渐渐地基本上都落到了安姨娘的手中。就算没有全部,估计也七七八八不少了。
祁归虽才五岁,但见识与思想却不是寻常的小孩可以比拟的。
虽然还是五岁稚龄,却隐约可见骨子里的倔傲与聪慧。
祁归也知晓自己是公主,还是北朝唯一一个异性公主,尊贵程度可见一斑。所以,她充分有理由让自己过得更好,当然,还必须顺带捎上了祁夫人。
祁归的思绪愈飘愈远时,祁夫人捏了下祁归肉肉的小脸,唤回了她的思绪。
祁夫人看着不远处的围墙,围墙外有株桃树,是祁夫人五年前在祈将军出征那一日亲自种上的。
“看呐,这桃花又开了。花开一载,岁过一年,转眼,这桃花已经开过五载了,你也五岁了,莫叹岁月不饶人啊!”
祈归以为祈夫人又要沉浸在悲伤的往事中时,祈夫人却话锋一转,笑意靥靥地看着怀里的女娃子:“归儿,娘亲教你句诗可好?”
“诗?什么诗?”祁归不解,娘亲要教她念诗?
“对,归儿,和娘亲一起念。寸寸生蔷薇,何时方荼靡。”祁夫人一脸温和地念着,祁归不解地跟着念,“寸寸生蔷薇,何时方荼靡。”
满腔的奶生奶气,明明诗意悲得动情,却偏偏让人悲不起来,反倒是多了些一板一眼的意味。
祁夫人许是想到了什么,忽然笑意更浓了,张着手,搂着祁归:“当初,将军也是这样教我念的啊。”祁归知了,这是祈韫给她娘亲写的吧。
居然会写这样的诗给她娘亲呢,对这个爹爹,她越来越好奇了呢。
今天一早,祈府上下边都忙了起来,祈将军告捷归来,必定是会宴请宾客,大肆庆祝一番。
天刚蒙亮,祈归便被祈夫人唤起来,说是要好好为她梳妆打扮,不能在众人面前让爹爹丢了脸面。
其实,往白了说,她祈归再怎么落魄也是祈府的嫡女,北帝亲封的未央公主,该有的名号也是有的。好好装点一番,还能在百姓口中留下个清丽的好名声。
“阿娘,我好困,我们为什么要这么早起来呀?”祈归拿起桌上的胭脂,好奇地转头问。祈夫人看她一脸困意,便抱起祈归将她放置在自己的腿上,一若常时和她说着小心事的样子。
“归儿啊,有些事呢,阿娘真的要和你说了。”祈夫人温婉的笑意渐渐敛起,“阿娘虽然喜欢着你爹爹,但却也未必能见得你爹爹也喜欢着阿娘。这都快五年了!安姨娘的欺辱,我们在这将军府的日子过得如何,归儿,想必你也是懂得。阿娘多少次想带着你走,却终归放不下与你爹爹的一段情谊。”
祈夫人说的动容,那一双浅眸中蕴了星星点点的湿意。柳眉微皱,入目哀愁。
祈归看着自家娘亲哀愁的面容,越发好奇起他的爹爹起来。
“祈韫?你到底做了什么呢?”
祈夫人默拭了下眼角,又抱紧祈归接着道:“当年,在这京都之中,曾有一人一舞名动京城。那人便是安芷。”
“安姨娘?”
“是。”
祈归不解:“为什么呀?安姨娘哪里好了,还经常欺负我们呢!”
祈夫人冷笑,欺负?怕是已不当做人来看待了吧?
祈归看着祈夫人,灵动的眸子中划过一抹不属于她的年龄的深意。深的不可捉摸,快的无法捕捉。
“那你盼爹爹回来么?阿娘。”祈归抬头看着阿娘美好的脸庞。
“盼么?”盼?何为盼?一个早已心灰意冷的人,有什么盼的呢?
祈夫人看着自己怀中人清丽可人的脸蛋语重心长地开口了:“归儿,听娘亲和你说。你爹爹这一回来,娘亲有些事必要了结了。届时,什么情况都可能发生。阿娘怕是护不住你了”祈夫人叹了口气幽幽地看着祈归,“你要记住,阿娘做不了的只能由你来完成。阿娘若是出了事,你便去城郊祈山寻一人来护你。”
“阿娘,是谁呀?”
“他唤青云。”
“青云?”
“对,青云。阿娘曾与他有一诺。若娘有事,便去城郊祈山寻他。你去寻他,切要他保你无恙。待你满十五岁,便去你外祖家,现如今的宰相府,去找你外公。你可明白了?”
祈归昂起美丽的额头,满脸坚定的神色:“我明白了,阿娘!”
祈归再怎么不懂事,她也明白,真正的大事来临了!
窗外,天已破晓,五更已过,祈府算是真正热闹起来了。祈归已梳妆完毕,命仆人推开对床的雕花大窗。开窗的一霎之间,祈归恍惚间似乎看见了她今后要走的路。她明白,她要开始学着长大,要时刻注意着自己周围的一切了。
窗外桃花开的正旺,一夜的风雨过后,残花落了一地,偶有清风吹过,吹走了一片粉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