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县只是一个户数不过万余的小城,地处夏国西南的边境上,四周为青山环绕,一条蜿蜒的小清河穿城而过流入南面的一个大湖之中。依山临水傍湖,县城虽小却也有道不尽的清静秀丽。
只是环境虽好,可惜山区地产算不上富庶,加上境内又没有什么狭关险隘,更没有商路油水可捞。当官的自然没几个愿意来这个地方任职。即便在此地任职的也多半盘算着怎么离开这个穷山沟调到些许个膏腴之地。
县令不愁,毕竟按照夏国的官制,总有倒霉的进士老爷发配到这个位置磨上三年资历。只是那县尉位置时常空着。直到五年前来了一位段大人,在这个位置上一坐就是五年。
对于这位仅仅只有秀才功名的县尉大人,县里的大户人家都清楚,这官位多半是花银子捐来的。虽然不清楚这位段大人究竟花了多少的银子买了这个位置,但是也都佩服得紧,毕竟花一大把银子来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当个从九品的芝麻官,这样的傻子真心不多见了啊!
当然这些都是大户们肚子里的揶揄,清河县的小民们自然是不懂这些官场里的弯弯道道。他们只知道这位分管缉盗捕匪的县尉大人来之后,城里的盗贼走了,流氓少了。并且这位段大人还待人和善,没有什么官架子,是难得的好官。尤其是这位大人将自己的府院腾出一落小院,用来办了一间不收学费的书塾之后,更是好评如潮。
这天月上枝头,大人们吃过晚饭,在屋前赏月闲聊享受这静谧春夜的时候。同样也有一群八、九岁的少年们正在县尉府院中的书塾里,密密麻麻的簇拥在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孩子面前。
那个小孩子长得普普通通不过四五岁的样子,圆圆的脸蛋上横挂两条粗黑的眉毛,一双晶眸显得清亮无比。只见他那对如同肥藕的双手在空中挥过,然后长叹了一口气,过了片刻才老气横秋的继续说道:“那孙悟空一连打死三个白骨精的化身后,却不想唐僧以为悟空是个为非作歹又不知悔改的恶徒,偏偏八戒还在旁边煽风点火,顿时要断绝跟孙悟空的师徒关系,这就要赶他回去、、、、、、”
“然后呢?”
小孩子很无语小伙伴怎么会问出这么弱智的问题出来,不由得翻着白眼嘟囔着:“这还用想?谁愿受这份鸟气?当然是一个筋斗云飞回那花果山去了呗!”
小伙伴早已对小孩子的白眼视若无睹,纷纷议论起来。
“那唐僧怎么办?”
“那白骨精真的死了么?”
“唐僧后来去到西天取得真经了吗?”
“真经上面写的是什么经?”
“我知道,肯定是菠萝菠萝蜜心经!”
“去去去,为什么不能是西瓜西瓜多歪经?”
“你都说是歪经了,还能是什么好货。值得大老远的去取么?肯定是菠萝菠萝蜜!”
、、、、、、
周遭密集又细碎的疑问、争吵沸反盈天,不禁让小孩子撅起了嘴抱怨道:“哎哎哎,你们到底想不想听的,这七嘴八舌的还让不让说了!让不让说了?”
只是小孩子的故事并不能让他的小伙伴们满意,于是稍稍安静了片刻,七嘴八舌的声音又盖过了小孩子的抱怨:“哲哥儿,你说这唐僧又蠢又笨的,越听越没劲,还不如昨天说的猪八戒背媳妇儿好听。”
“就是就是,这齐天大圣孙悟空火眼金睛、又有七十二变,有这么大的本事怎么就让一破铁圈儿给困住了?还得给这个糊涂蛋做徒弟,憋屈死了!”
“这个唐僧真是讨厌,哲哥儿能换个故事不?”
“好吧、好吧,不说唐僧了,那你们想听什么?”被叫做哲哥儿的小孩子话音未落。前面围成一大圈的少年们突然哗的一下散了回去,一个个装模作样拿着书本摇头晃脑的吟咏起来。
小孩子一愣暗想不好,果不其然。脑袋上一痛,背后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又是你这小家伙,不好好在后院呆着,来这里做什么?你看看,你一来他们统统又给你带坏了!”
小孩子摸着被敲的脑袋,转过身去,看着窗外那个吹胡子瞪眼的老头儿,一脸被人赃并获的尴尬。
“老夫子好啊!”小孩子讪讪的笑起来,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伸出肉呼呼的五个手指头在身前晃了晃,奶声奶气的说道:“我想可能老夫子您可能错怪我了,小哲今年才五岁!怎么会带坏这里的哥哥们呢?”
“你这小家伙,小小年纪就这么滑头。敢做不敢当,居然还想狡辩?看来我要禀告大人、、、、、”
“别别别,老夫子!我错了还不行么?”小孩子一听要告诉家长,顿时哭丧个脸,可是仍然不忘记辩解道:“老夫子啊,就算是我带的,也不见得是带坏了吖!都说这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小子我寓教于乐,也是教他们识人辨物,出于一片好心啊!”
眼看面前这小鬼头一肚子歪理又要叽歪个不停,老夫子也觉得脑袋要大上一圈,马上堆起满脸怒容故作凶恶道:“就你废话多,还不给我滚蛋去睡觉?”
“老夫子莫急,小哲这就走、这就走!”原来老夫子并不打算追究,小孩子立即眉开眼笑的跳下窗台,撒开小腿就向后院溜去。
看着小小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中,老夫子这才琢磨起刚才小孩子说的那句话来。
“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老夫子咂着嘴细细品味着,不由得颔首连声赞道:“不错不错,这句话说得还真有那么点意思。”
突然之间,老夫子想起了书塾的少年们,于是顿时变了脸色,指着书塾中装模作样的少年们大声呵斥道:“看看哲哥儿这才几岁,就能说出这样有道理的话出来。再看看你们,你们这群饭桶,怎么这么简单的千字文都背不下来!啊?”
“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晨!早说晚说,你们怎么就光长个子不长脑呢?”
似乎是不忿老夫子的呵斥,少年中不知道谁嘀咕了声:“老夫子现在可不是早上、是晚上、、、、、、”
哪知这更让老夫子怒不可恕,大声吼道:“安静!是谁在里面嚼舌头的,给我站出来!”
那嘀嘀咕咕的少年可不那么老实,把头一缩跟同伴们一样装出一副坦然受教的模样出来。老夫子瞧来瞧去抓不到罪魁祸首,只得拿着戒尺连连敲着窗台痛惜道:“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这大好时光,你们不用来专心读书,反倒去听哲哥儿讲故事,莫非是这书都背下来了?那好,待会儿我要挨个检查,别以为就要下晚课了,不检查完谁也别想走!背不出的看我怎么收拾你们。明天统统给我罚抄三遍!不,抄五遍!”
“啊!不要啊,老夫子!”
背后传来老夫子的咆哮和少年们的哀嚎,让溜进后院的小孩子会心一笑,那是多么熟悉又多么遥远的学生时代啊!他依着墙角,仰着头眺望那树梢上的一轮银盘,拍了拍自己的小脸蛋。那对清澈晶莹的眼眸中浮现出同龄人绝对不会有的复杂情绪:“唉,还是别想了。回不去了,真的回不去了。”
这是小孩子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五个年头,在这几年的时间里,他终于明白自己不是在做梦,而是真的来到了一个未知并且迥异与前世的世界。通过后院侍女姐姐们的谈话,他不仅知道了自己的名字,姓段单名一个哲字。更明白了自己的身份,原来自己只是县尉大人捡来的孤儿。只是想破脑瓜子都想不明白的是,怎么睡一觉就穿越了呢?
穿越啊!这么时尚郑重的事情,难道不该表现得轰轰烈烈一点儿?竟然穿越得如此草率,让那些上吊跳楼撞火车的穿越前辈们情何以堪?
好在前世也是孤家寡人没有什么牵挂,这一来倒也没有太多羁绊,唯一有的只是那银行里的存款,一想到辛辛苦苦积攒的存款没有来得及花,他就异常的心痛。
“白瞎了我的钱啊,最后还便宜给了银行,真是TM的操蛋!”段哲低声咒骂了两句,突然又像泄了气的皮球,没有一点儿兴致。因为他很清楚,咒骂并没有什么用处,在这个世界流通并不是纸币而是一块块分量十足的金银铜钱,前世的纸币即便带来也不过是几张精美的玩物罢了。
段哲幽幽叹了一口气,一个成年人的灵魂被塞在一个稚嫩的身躯中,总有太多的不适。好在时光可以消磨一切,这些年来他也渐渐习惯了自己新的身体,以及自己新的名字。对于自己的名字,段哲其实是很不满意的,因为段哲段哲反过来念可不就成折断了么?
“呸,真晦气,这起名也太不讲究了!”段哲狠狠的啐了一口,可惜取名这件事情还轮不到他说话,也只能捏着鼻子认栽,况且在这个世界久了,习惯了也就自然了。
虽然收养自己的县尉大人看起来对自己很冷酷,只让自己称呼他为先生,但是他实际上却没有苛责自己,况且府院里的人也没有因为自己是捡来的孤儿就对自己另眼相待,所以这一切的一切都很好。
只是段哲心有苦闷,因为无处与人交流。毕竟他总不能跟着县尉大人说,您收养的小屁孩其实是一个穿越而来的外星人吧?为了排解这种忧愁,他常常溜到书塾中,和书塾的少年们一起玩耍。当然更多的时候是给他们讲故事,分享来自地球的记忆。只是这样天天讲故事提醒自己是一个外星人,这本身就是一件很荒诞的事情。
他沿着窗洞爬上高高的墙头,仿佛被清冷的月光感染,心中莫名冒出难以描述的落寞凄凉。过了许久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也发觉自己越来越惆怅。
虽然这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家,但是至少也不需要为吃喝犯愁。都说知足者常乐,自己挑三拣四,没来着的多愁善感是不是也太过矫情了?
这么一想顿时了然几分。于是段哲这般开导自己。人生嘛,不在于享受,而在于奋斗。人若不奋斗,那跟咸鱼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