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流逝,又到了清明时节,想起陶悦出事后,自己还没去见过她,钟亦成心里又有一丝不安,毕竟她是他的初恋情人,不管怎么说,这几年他心里还是装着她的,她那个天真纯洁美丽的身影总在他脑际挥之不去,还有那温柔可人的笑靥,总让魂牵梦萦,他越想忘了它,感觉就越强烈。走进公墓,远远的,他就看见了她,因为她的墓地特别显眼,栽满了兰花。这是陶情安排的,她知道姐姐生前特喜欢兰花,欣赏兰花那种纯洁淡雅和自甘清淡一生的高贵品质。墓碑前放着陶悦少女时的一张照片,这也是陶情有意安排的,她知道姐姐喜欢这样,她喜欢别人看到她以前的样子。
看到那张照片,钟亦成心潮起伏,感慨万千。那张照片上的陶悦不正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她吗,如兰的品质,她的美丽纯洁曾令他爱慕至极,尝尽相思苦。想那时鸿雁传书,两心相许,俨然一对情真意切的恋人。而如今物是人非,触景生情,睹物伤怀,回忆的种种美好与眼前她的香消玉殒形成对比,万千愁绪一齐涌上心头,他心如刀绞。他想通了:荣华富贵、金钱地位,只不过是过眼烟云,来则来,去则去,强求不得。瞧,昨天还是纯情女孩、污泥不染,转眼却成女中豪杰、寒光四射;昨天还是风光满面、威风凛凛,今日已在黄土垅中独自安眠。世事变幻如此,还有什么想不通的东西呢?他,钟亦成有今日,已是万幸啊,只可惜那么美好的一个姑娘竟葬送在权势的黑洞里。
默哀了半个时辰,天阴沉下来,继而雨丝飘落下来,钟亦成站在雨中任由风吹雨打,他想趁这时可以洗掉身上的污垢和心灵深处的胺脏,还回原来的清白。雨丝绵绵,秋风阵阵,钟亦成觉得有些凉意,很想躲避,但还是忍住了,他知道如果自己这点都不能坚持,就意味着他永远无法忍受人世间的凄凉,无比摆脱权势的诱惑,而人世间的凄凉远比这雨丝的凉意浓。他若没有这种超脱的意志,今后怎么在风言风语中度过啊,要知道再回到那个他曾风光一时的地方,那里的人们不会再象以前那样对他卑躬屈膝、点头哈腰了,迎接他的将是不屑和嘲讽的眼神,时不时投来的白眼。不再有人把他奉若神灵、敬若圣人,连那帮兄弟也不再看得起他,他给他们脸上抹黑,是他们的耻辱,他们痛恨他还来不及呢。那个小学的教师也不会再说叶灵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不再羡慕她妻子有个潇洒能干的丈夫,那些围着他团团转的女教师不会再一个劲地夸他是模范丈夫------转眼,都出现了相反的情景,说的也是和以前相反的语言。这世界就是变化这么快,这一切的变幻似乎就在一夜之间,他不知道这是人类思维进步的一种表现,还是世风日下的一种写照。也许这一切在他以前看来都是正常的,而如今却不,他有些厌恶。就象《红楼梦》里贾宝玉原先欢喜这种锦衣玉食的豪门华堂,待经历种种不快,一个个红颜早逝,如兰的品质却遭污泥浸浊,暗受馨香,就不再喜欢那豪门华堂,连门口的狮子也感觉是用来吃人用的,令人厌恶不已,对富丽堂皇外表下的腐化、败落、**深恶痛绝。当然,他明白自己并没有贾宝玉那般脱俗风雅。“也许是环境不同吧”钟亦成深深地想。
雨停了下来,风还是呼啸着。钟亦成想自己该离开这里了,反正迟早要离开她的。他慢慢地转过身,准备离去。侧眼一看,有个影子晃动,原来是叶灵英。她已站在墓边一会儿,只是钟亦成没发现。看钟亦成一脸真诚地祈祷的样子,她不想打扰他,只默默站在他身后,不作声儿。她也想到今儿个是清明节,陶悦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来看看她,不想钟亦成早已在这儿,以为是老同学,他来看看也合情合理,她心里就没多猜疑。
钟亦成转身看见了妻子,一丝惊吓后,马上恢复平静,很快摆放好祭品,和妻子一道进行祭祀。俩人祭祀完毕,跟陶悦说了些宽慰的话,就下山了。刚走下山,钟亦成转身一看,就发现又有人上去祭祀,那是个女人,修长的身材,穿一身浅灰的职业装,很素淡,却不失雅致,手里还牵着一个小孩。看那背影,钟亦成就知道那是陶情,但他不想让叶灵英知道。于是匆催促叶灵英快回家去,送走她后,他推说有事,又折了回来。
陶情看到他俩走了,才钻了出来,不想钟亦成还会折了回来。她不想让他们知道她的行踪。他一出现,她吓了一跳。钟亦成倒显得平静,淡淡地说:“你为什么要逃避?”陶情明知故问:“你在说什么?我不懂”。钟亦成温和地瞧了瞧孩子,说:“你看孩子都长这么大了,越长越漂亮了。你不会不知道我现在的心情,自从你们走后,我这颗心就一直没平静过,始终在牵挂着你们哪!事到如今,你必须要面对现实,逃避不是办法,我们都不是小孩了,不管怎么说,血缘关系是割不断的啊。如今徐进已被执行死刑,你母女俩孤苦无依,我怎忍心看你们受苦啊,要是在外面有困难,就回来吧,我多少能照顾着点。好吗?”陶情有些发火,怒视着他说:“你在说什么呀?请你别在这里胡言乱语。告诉你,这孩子永远是我的,你少来搅和,你要再胡闹,别怪我不客气!”说完牵着孩子的手,甩头而去。墓地里只留下钟亦成麻木的身影,困惑地望着陶情的背影飘然离去。陶情的个性他是知道的,追也没用,也只好随她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