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情也感到挺奇怪,钟亦成好端端地在教育局当办公室主任,外界都传说他要进班子了,怎么一下子变卦,反被下放到了中学教书了呢。这不是有人存心为难他,让他难堪吗?现在谁跟他卡壳儿,有这份闲情,要这样整他呢?她暗自惴想,该不会是徐进吧。仔细想想,她又觉得不可能,这些天徐进的踪影她还是知道的,再说他跟钟亦成又是好朋友,没有利害冲突,他犯不着找人整他。他现在无论是名誉地位还是金钱,都不比钟亦成差,这样他妒忌心再强心眼再小也不会采取这种方式整他,因为这样做毫无意义,更何况如果失去了钟亦成这个对手,他的攀比和竞争都会失去意义,他也将失去斗志,对自己有百弊而无一利呀。想来想去,“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突然有一人跳入了她的脑海,那就是她的姐姐陶悦。想到此,她不免倒抽一口凉气。
陶悦又来找陶情,帮她解闷。谁知陶悦一进家门,陶情就迫不及待地问起钟亦成的事。陶悦知道陶情也为钟亦成这事犯疑,就索性上门把她的动机全部告诉了陶情,她想狠狠地向陶情数落一下钟亦成的不是,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觉得不合适,还是不说为好。
不过话说回来,陶情早看出姐姐对钟亦成有好感,一直苦闷在心里,无处表达,如今钟亦成竟做出这样出格的事,能不让她伤心吗?一伤心,由爱及恨,凭姐姐的个性,能让他钟亦成安生吗?想得出姐姐是有意整整他,又不忍心让他摔得太痛。陶情有心想安慰一下姐姐,但钟亦成的行为也触伤了她的感情细胞,凭良心,她不能说对钟亦成一点感情都没有,听说这样的事,她的心也在发冷,安慰的话心里想得好好的,可一到嘴边就变了味,充满愤恨和忧伤。姐妹俩不知不觉抱头痛哭。都是为了一个伤她们心的男人。
被“贬”到五中后,钟亦成开始一段时间还算规矩,默无声息地埋头苦干,有板有眼地抓工作,见到大家都客客气气的,跟大伙儿相处得也还算融恰。可日子一长,问题还是出来了,学校里对他的评论多了起来,有的说这新来的副校长太斯文了,整天有板有眼的,挺死板,看看就不象块当领导的料,要不是看在他丈母娘的份上,这副校长还不知能保几日呢?有的则说,这副校长只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烟酒不沾,歌舞不兴,都什么年代了,还这么一副穷酸相!真没见过!当个教授意见不大,可当个副校长不象样儿……当然也有说好的,风言风语,传到他耳里什么都有。
这些听多了,他自然有些愤愤不平,但脑瓜儿马上绕过弯子,去迎合他们的口味。是啊,外面吃喝风疯长,自己只一唯这样迂腐下去是不行了,也得学着点儿。再一想,对啊,如果不那样做――请客送礼,怎么去接近上面的领导,怎么有机会在领导面前表现自己呢?眼下很多领导都喜欢酒中选才,要真能在吃喝玩乐中得到领导的肯定和青睐,何尝不是一大乐事,为什么不去一试呢?反正又少不了什么东西,吃喝拉撒都是姓“公”的,又不是他钟亦成一个人,另外几个副职都一样,到哪儿屁股一坐,末了签个字就了事。再说女校长也是酒中豪杰,当初不就是因为喝酒而闻名于全市,让领导给看中,才提拔上来的嘛。所以这事对钟亦成来说是很容易想通的。看学校里哪个领导暗地里不花天酒地、歌舞取乐,以此来处好领导关系的。心想,他这样循规蹈矩反而不讨好,要被人在背后指点,不如干脆放开,跟他们学着点,在官场上混嘛,迟早得学会这一套,想必丈母娘也会支持他这一套的。
不出钟亦成所料,叶母同样也觉得他太死板了点,不象个当领导的。他回家时,叶母对他好好教育了一番,也算是指点,这其中当然也包括喝酒吃饭陪客这类的事儿,叶母希望他以后能泼点儿,做事不要都有板有眼的,硬棒棒不开窍。钟亦成是聪明人,一点就通,叶母如此说,他当然能领会其中的涵义。等叶母讲完,钟亦成也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她,说他准备周末邀请王局长等人吃饭,叶母听后眼睛一亮,说这才象样呢。这下钟亦成吃了定心丸,心里豁然。
周末钟亦成以自己的名义邀请教育局王局长、财政局杜局长等,聚集在仙子楼大吃大喝了一顿,完了又好好娱乐了一番,感觉非常好。叶母也在场,显得兴致勃勃。钟亦成把叶母招来,这样帐就可以全部记在五中的户头上,且显得名正言顺,不需要挂自己的名。
再以后钟亦成的应酬就越来越多,几乎每个周末都有宴请。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的心血也没有白费,短短几个星期时间,就跟一大帮部门的头头目目混得烂熟,称兄道弟的,好不亲热。这种夜夜莺歌、花天酒地的日子让钟亦成大开眼界,如果说以前去那些打着娱乐旗号干着见不得人勾当的场所是偷偷摸摸、遮遮掩掩,即使尾随赴宴也是小心翼翼的,生怕有什么闪失,那么,现在这个城市五花八门角角落落的“娱乐”场所,他都见识过了,见多不怪,对一桩桩以前令他翻胃的皮肉交易,还有那些为了金钱卑躬屈膝、卖弄风姿的“小姐”,他都已有些习惯,能做到视而不见。他的心态彻底发生了改变。
叶灵英当然没发现钟亦成的这些变化,她只知道他每天早出晚归,回家的次数逐渐减少,是因为他工作太忙了。都说学校的工作千头万绪,压力重,竞争激烈,象他这样初来乍到的,不忙个半死才怪,她自己也是干这行的,有切身体会呀,如果不是父母硬逼,她才不喜欢这一行当呢。再看看待遇,虽尊师重教标语贴得满街都是,口号也喊得山响,可谁不知道那里头虚的成份多实的成份少,每年教师节市里都是打高调儿装装样,搞几个人瞎起哄,闹闹气势,不过也就一阵风,等风过后也就波澜不惊,没气儿了,还是有人会在背后骂“臭老九”。说到底,她从教师这行当完全是父母给逼的,为这事,她一直对父母有股怨气。如今钟亦成也调进了中学,当起了老师,夫妻俩人早上一出门,两头忙,谁来顾这个家啊,幸好父亲两个月前退休在家,可以帮着照看孩子,另外再雇了个保姆,她才轻松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