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是准备好的要加班的,但是太过深沉的夜晚让她内心不安,就还算早早的收了一应办公装备,雷厉风行的下班,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关电脑,拎包走人。
蓝烟认为很多可怕的事情都是发生在夜晚,夜色如墨,泼去罪恶的一切痕迹。
有人说安全感是一种能力,蓝烟想,如果这种说法对,那她这方面真的不是一般的无能。
在这座待了六年的城市里,蓝烟从未找到过归属感,就连快乐都要带上些伤感才觉得安全,内心深处害怕打击来的突然,绽放的笑容会来不及收敛。
公交车广播里在放一首歌,“我有一张得到后就会笑的脸/说着一些充满着爱的语言……,这个满是诱惑的世界,为了拥有不怕被伤害”,这应该是一首并不流行的歌曲,除了蓝烟自己单曲循环放过之外,她很少在公共场所听到。
蓝烟觉得自己的人生就是这首歌,充满希望,又回归绝望。
物极必反,否极泰来。
蓝烟深以为此话然,把它通俗地理解为:凡事留三分余地,到了极限就不好了,失望的久了就会绝望,绝望了就有了希望。理解的七七八八。
但是这句经过了古人的琢磨,通过了马克思主义原理论证的哲学到她这里真是很不应景。
无论是做设计还是其他,都是很不容易的,但是只要肯忍气吞声,安于现状,勤奋努力,就一定会有饭吃,虽然老板会最大程度的捞取你的剩余价值,但是他捞取的是大家的,羊毛出在羊身上,但是并不会真的对一只羊涸其血尽其肉地谋取利益。
假如你是面包工,一个小时可以做出100个面包,你每天工作8个小时,一天800个面包,老板给你50个面包你就可以吃饱,他会发给你100个面包,作为留住劳动力的合适的报酬。你是个优秀的员工,老板可能会给你额外的奖励,同事可能会因为这些额外的面包而与你为敌,老板却高高在上,冷眼旁观,看员工竞争出更多的剩余价值来。
这是举个例子。
蓝烟和一干同事不知道此中奥妙,偶尔为了得老板垂赏,竞争会激烈成L市滨河路左的黄河,表面平静,下面波涛汹涌,恶水恶浪。
蓝烟的勤奋应该可以得到很多报酬,但是她的脾气更应该受到惩罚,社会兴优胜劣汰,适者生存,不兴是非对错。蓝烟觉得自己对自己职业生涯懵里懵懂的认识无以为言,真的如曾经跟兄弟姐妹爬山时一时兴起做的歪脖子诗一样,货真价实是“迎山知上难,向水晓进恶”。
她工作三年换好几家设计院,脾性最好的时候是在季院长那一家单位,工作最认真投入的也是这家单位,那么拼那么认真,都是因为季院长当时带着那样慈祥的笑容的一句话:没做过高层吗?你试一试,GG大学毕业的,我相信你。
这家设计院成就了蓝烟的高层设计能力,缘分是很能起作用的,至少在出现不可为之局势时可以充作自我安慰,和安慰别人的理由。所以蓝烟这么跟季院长辞职:没什么可遗憾的,一切随缘。
2015年遇上房产市场大萧条,没什么切实可干的活,整理以前的遗留工作,设计了一个六层医院,没有多少面积,建筑布置乱七八糟,不考虑结构实现的问题,违反结构设计规范的地方提出来建筑依然我行我素,蓝烟解释结构规范解释到口干舌燥终于认识到了自己是对牛弹琴——高雅个没劲,不愿意干了。但是怎么能不干呢,没有热情的工作对工作本身对自己都是煎熬。
跟着领导去LX市出差,天气有些冷,八点半从汽车南站出发,差不多十点半到了。LX市不大,回民居多,街面上许多清真餐厅,看起来像是把L市的QL区搬到了LX市,L市的QL区是回民集聚地,这里与那里建筑环境,规模及风俗都差不离。只是这边的回民似乎是更温和一些。L市随便一个人身上都会捎带些戾气,这戾气在他们身上会格外明显。蓝烟接触的回民不多,但是还蛮喜欢的,感觉他们挺真诚的,除了个别的会比较泼悍,令人不敢接近。
甲方让他们等了将近一小时才来,蓝烟心里不乐意了,跟甲方打招呼带着些气,她是一贯的孩子脾气,不凭着脾气搞砸一场谈判已算是成熟,给甲方甩脸色更是不会有不妥之觉悟,蓝烟站在领导后面看领导唯唯喏喏跟甲方寒暄,半天没听到甲方一声抱歉,心下不满,拿眼睛剜甲方,嘴里嘟囔,不小心被领导看见,蓝烟感觉领导不高兴了,挑挑眉不说什么。给甲方带去施工场地看现场。
施工的场地肯定不是什么风雅场地,只是拟建方案定夺阶段,支护开挖也没有开始,场地以前是二层小商铺,带个院子,现下荒芜了,里头杂草丛生,烂七八糟挺脏的,蓝烟脾气古怪,但是工作上的认真不必说,对照地勘看了场地,测了需要的尺寸,手冻倔了拿地勘都有点费劲,场地很小,只有两处挖了两个不深不浅的坑,蓝烟很纳闷地勘资料的数据出处,大约又是根据原有其他的瞎编的吧,不是高层,地层稳定,编也能八九不离十。
看了一圈蓝烟问甲方周围的那一圈二层商铺可否拆迁,甲方看她提的问题关键,对她年轻人的习惯性轻视消失不见了,很热情的解释周边情况,场地周边的住宅可利用区住户都很拧,是回民,说是动用了政府领导各种关系给他们讲利弊,可是怎么给他们陈清利弊他们都不听,口气中对回民略有微词,毛主席说了五十六个民族是一家,蓝烟对大多数人在回民的看法不能苟同,但是这一次蓝烟真的有些抓狂,如果拆迁不了,甲方建筑用地利用率很少,最主要对结构很不利,基础施工很难施展。谈不下来,蓝烟只能建议甲方不做地下室,回去跟建筑和设备商量,看能否去掉那一层局部地下室。
中午甲方请吃饭,蓝烟认为这个甲方有些小扣,要了三个菜,一个羊肉一个东乡土豆片,还有一个包心菜,蓝烟不吃羊肉,对其他两个菜一般,但是饿了,吃的还算可口。
回来的时候一路沉默,蓝烟和领导都是寡言之人。去的时候晕车了,回来的时候还好,晕的不厉害。
这家单位渐渐的有点适应了,大多数人都朴实实在,没有什么过多的心眼是非,待着至少心情很平稳,不好就不好在住房公积金,工资也有点小低。
回来的当天晚上季院长就打了电话,说是基坑有塌的危险。
蓝烟脑袋“嗡”一声响,就心乱如麻,听不到电话里的重点了。
夜晚辗转难测,无法入眠,折腾到近天亮才迟迟睡去,一觉睡得沉,错过了闹铃,睡迟了,惊起急,胡乱收拾了就一路狂奔。
赶到季院长那边时迟了半小时,季院长面含微怒,蓝烟讪讪。
跟甲方和地勘单位还有设计院开会讨论这次工程问题,关键就是她。好不容易开始了蓝烟的手机响起来,她感觉季院长快把她瞪穿了。从住所赶过来的时候没有给现在的单位说,领导们去出差了,所长打电话让发个东西问她在不在办公室。
开会内容重要,处理棘手,但症结所在明朗:地看资料与实际情况不符合。具体情况需要设计院去现场确认。约定了时间蓝烟就从旧单位回了现单位。
现单位的医院项目蓝烟自始至终有些愧疚,当时看领导不顾规范钻空子违规操作一时不满蓝烟存了退缩之意,这图就找同学帮忙,一个帮忙画柱施工图,一个画梁板施工图,蓝烟负责计算和画基础以及楼梯节点之类的图,还有旧单位基础变更凑在一起,时间为实紧张。
开篇有说,忙碌是极好的。
蓝烟这下的忙碌暂时淡化了黎萧那件事。
人不怕接受痛苦,怕的是一直在痛苦里作茧自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