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烟玩屎壳郎都是一遍又一遍,把它推过来又推过去,折腾的屎壳郎筋疲力竭要死的样子才后知后觉的罢休,看它奄奄一息时一边在心里难过,一边自言自语:你飞走吧我不欺负你了。
它不飞时蓝烟小胳膊一伸就丢起来让它飞,啪一声掉到地上,屎壳郎半条命就没了,蓝烟就期期艾艾更难过了。
蓝烟也还跟踪过蚂蚁,送蚂蚁回家,想着它回不了家应该很着急,就像她。
蓝烟那时候最最开心的事情就是爷爷奶奶在爸爸妈妈家,那样蓝烟一家就团聚了,蓝烟就有了鱼与熊掌兼得的幸福感。
但这样的时候于她来说很少。
蚂蚁总不领她的情,送回去它跑出来,就再送,一遍又一遍,一个不小心就捏死了。
有时候她对蚂蚁吹气弹水,自己幻想蚂蚁肯定以为刮风下雨了,很得意,蓝烟这么折腾蚂蚁的时候就会想:是不是也有一个比我们大好多好多倍的活物也时不时作弄一下人,于是就有了人间疾苦?
小叔是奶奶的小儿子,对奶奶很孝顺听话,奶奶疼爱的孙子他也很疼爱,小叔看她无聊的可怜,会时不时带给她一个麻雀。
蓝烟玩过很多麻雀,却没见过笼子里的麻雀自己吃食,她怕麻雀饿死就掰嘴喂食,它不吃,没几天就饿死了,蓝烟就满心满肺的伤感。
奶奶看到这样情绪低迷,垂头丧气的蓝烟会很心疼,带她去山口散心,奶奶说:烟娃啊,你这尽是安的好心,办的坏事。
蓝烟后来学到“我不杀伯乐,伯乐却因我而死”这一词时,脸红耳赤,感到自己罪孽深重。
其实最初蓝烟并不是一个人留家的。很小的时候蓝烟是跟家人一起出田地的,出田地的时候爸爸妈妈爷爷奶奶都在,蓝烟觉得开心,但是农忙的时候田里有好多可怕的虫子,蓝烟一害怕就犯糊,吵吵着回家,还非得奶奶带着回家。
蓝烟小时候很乖,基本不吵不闹,但是闹起来都是很混账的闹,拧巴的紧,谁的话都不听,奶奶就干脆不让她去田里了,跟家一个人待着,蓝烟就在房子后面的土墙上掏洞,命其名为房子,削形状各异的土娃娃,还削土汽车,蓝烟开着汽车去把新娘送到新郎家,蓝烟一个人玩了很多过家家,有时候是把美丽的新娘送去神仙家,有时候是把英俊的新郎绑去公主家。当然这些场景都只是想象,蓝烟想让这堆土疙瘩变成宫殿它就是宫殿,想让它们变成神仙他们就是神仙。
蓝烟也并不总是自己一个人玩,很小的时候跟着小伙伴们玩过一回过家家,村里的孩子王做新郎,指名道姓非叫她做新娘,蓝烟不愿意,她的理由很理直气壮“这么多女生,大家都喜欢当新娘,丫鬟没人愿意当”。
孩子头好声好气说那都是他妹妹不能当新娘,蓝烟很较真,一个个点,谁谁不是。
那时候很小,小到是非不分,但是村里的亲疏远近倒是分的很清楚,因为奶奶告诉她那个大户人家如何如何欺负姑姑之类的,说的就是孩子王的父亲,猥亵姑姑导致她受惊吓精神失常了一辈子,奶奶说那家人本性坏,让她离远些。
蓝烟其实都还不知道结婚是什么,就知道娶亲时新媳妇都要哭着来,哭着走,蓝烟为数不多的关于爸妈的记忆里记得清楚,有一回爸爸边给她揩鼻涕眼泪边教育她:没出息的孩子才哭鼻子。
蓝烟倒不是从此发誓不哭泣了,但是知道哭泣肯定不是好差事,蓝烟还想起第一次跟着哥哥和他的同伴看娶新媳妇,闹洞房一堆人围着,新媳妇窝在炕角看起来很可怜,蓝烟“哇”咧嘴就哭上了,有个大人提溜着她脖襟就给送出来了,门一关就不让大家看。
蓝烟逾发觉得那扇门里危机重重,哭声更大了,小伙伴们就开始埋怨她,奶奶闻声赶来哄她:“怎么啦怎么啦,谁把我的娃惹了?”。
蓝烟哥哥:“没人惹啊,她自己就哭上了。”
奶奶说是不是不小心踩了啊,蓝烟也不好说为什么哭,一着急干脆哭的越伤心都抽噎上了,哥哥手足无措,倒像是哥哥惹了她。
蓝烟后来自己想起来就笑,也想那个很粗鲁的把自己扔出来的大手,估计是觉得她大喜日子咧嘴哭的这一嗓子晦气。也愧疚,她小时候很多次这种没由头的哭哥哥都要受到责难。
可是蓝烟心里毕竟是对嫁人留了阴影,从此直到懂事每逢别人家好不容易盼来的大喜日子,蓝烟都过得内心无限惆怅,再加上大家看她粘着奶奶的讨厌劲,就总逗她:“等你长大了必须要嫁人,你一嫁人你奶奶就不跟你一起了。”
蓝烟对当新媳妇的恐惧达到了巅峰,所以玩过家家推蓝烟当新娘她就很敏感地自己认为这孩子王欺负她新来,没安好心。
孩子头恼羞成怒威胁她:“不当新娘就别玩了!”一般一起玩的伙伴被这么威胁都会不情不愿的妥协,蓝烟不,她从小就有被爸爸冠了个高大上的帽子: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厕所里的木锨——臭板。
所以软刺激下她可能会犯二,但是让蓝烟认怂基本不太可行,这场蓝烟梦里都向往了很久的玩乐最终不欢而散,妈妈说她不合群。
后来她就不再听着沟沿那边的欢声笑语充满向往了,自己一个人玩的不亦乐乎,蓝烟开始享受一个人独处的空间,甚至排斥别人占用她的私人时间。
她的童年就这么寂寞,这么静默,在奶奶家就想家,在家就想奶奶,对每个人笑,希望大家都好,都笑着,世界就是和美的
。蓝烟慢慢开始变得很懒,有时候懒得说话,唯脑子勤奋,一刻不停里面都在运作,想一些乱七八糟稀奇古怪的东西,说出来过几回不被笑话就要被指责,就更懒得说了,自己琢磨。
蓝烟就是这么一个多愁善感又敏感的人。蓝烟总以为自己什么都不说别人能够明白她,别人不能够了,萧然也应该明白。
所以当蓝烟忽然闹别扭时候,萧然一脸茫然问她:你到底要我怎样做,你告诉我啊?蓝烟没要他怎么样,蓝烟只是觉得委屈。
萧然接着说:你多愁善感是吧?顿一顿叹息:你怎么想的到底,人就想不来。蓝烟张一张口想要说话,蓝烟想问萧然,你真的曾经那么爱过她么,你真的像她说的不是真的爱我么?话到嘴边蓝烟又觉得这话一出口就显得像是吃味,好像她蓝烟多在乎他似的,蓝烟张着嘴,感觉无话可说,就笑了一笑,笑的很苍白,但是笑的很客气,拒人千里之外的客气。
蓝烟就看到萧然的眼里有什么东西在散去,不再热烈,也不再戏谑和调皮,你走吧,他说。蓝烟心里想他们闹了多少次这次是真的走到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