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云天有些不知所措,却又不知该如何化解。难道,他能忍心让其中任何一个离开吗?
这时,嫣然跑来,拽住木若曦的衣袖,格格笑道:“太好了,师姐!你回来,终于有人和我玩了!”
木若曦不耐烦地甩开她的手,冷冷说道:“休要缠着我!”
小女孩却不伤心,也不恼,眼中却迅速划过一丝得意之情,被她捕捉到。木若曦这才仔细打量起她来,八岁孩童模样,与几十年前无半分区别,甚至比当初,更多了些虚假的可爱。她冷冷问道:“你怎还是这般模样?”
水云天叹了一口气,说道:“当初蓬莱被屠,她的姐姐死之前,将还魂丹吐出,喂给了她。所以,她便永远是这八岁模样了。”
未等她开口,玲珑子却先笑了:“嫣然小妹倒也奇怪,还魂丹只是形体不长大而已,没听说心智也不长大的。”
水云天丝毫也不曾怀疑,看着她那无辜可怜的眼神,说道:“她亲眼目睹全族覆灭,也难怪。”
说到这里,苏嫣然立刻扑入到他怀中,颤巍巍地撒着娇,活脱脱一无辜又可怜的小小孩童。
木若曦冷笑起来:“师傅还真是多情,想当初,也不见你对小若这般温柔!她若无心机,那夜也不会刻意跑来,跟我说什么分身之事。”
“是我亲眼看到有两个师傅的!”苏嫣然撇撇嘴,圆溜溜的大眼忽闪几下,几颗圆滚滚的泪珠子便啪嗒啪嗒掉下来。
水云天匆忙给她擦擦眼泪,让她别哭,又转身对木若曦说道:“这事不怪她,我让天行化作我的模样坐守昆仑,未曾与她说。也许她见了我们两个同时在,便误会了。她只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可怜孩子,你莫与她较真了。”
木若曦也不再说什么,只是冷冷看了她一眼,心里想着三尺小人儿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便径直往房中走去。
她看了看云天殿的房间,主殿居中,是他日常修炼的静室,东面一间,是他与何弱水的婚房,于是,她便选了西面一间。
“师母住东厢房,小若便住西厢房。”她说到此处,来到水云天面前,悠然一笑,声音里透着狡黠酥媚:“师傅想睡哪边,都可以。”
水云天顿时满脸羞红,眉头紧皱,不知该如何是好。
玲珑子却笑道:“在六界眼中,师傅与小师妹,原在三十五年前,便早已成亲,如今不过是小别胜新婚,有何难堪的?”
宫月华也打趣起来:“对呀,仙尊与木若掌门,原本就是成了亲的,师母也早就知晓,想必现在,也不会怪罪。”
何弱水微微一笑:“弱水明白。木若姑娘若要居东厢房,弱水这边也会腾出来。”
木若曦原本心中就对自己与师傅三十年前成亲那事一无所知,不管问谁,都问不出个结果来,所以再提此事,更是怒火翻腾。又见水云天一脸犹豫,心中更是不快,便没好气说道:“什么东厢房西厢房,既然三十年前娶了我,三十年后为何又娶你?所谓承诺,便只有三十年吗?如今我回来,竟叫你这般为难?”
苏嫣然听了,仿佛急着要说些什么,被水云天拦了下去。他走上前,看着她仿佛随时都会燃烧起来的双眼,心疼地抬手,抚了她的白发,说道:“师傅并非不愿意,只是心中愧疚。你有太多的理由,可以愤怒,可以发泄,可却一直在努力隐忍。师傅都明白。师傅何尝不想给你唯一,与你再无嫌隙,一生一世一双人,白头到老,但是此时师傅已做不到,所以心中难过,不忍委屈了你。”
木若曦心中一软,却不想别人见她落泪。匆忙转身离去,进了西厢房。
“你若心中有愧,剩下三十年,好好对我便罢。”
入夜,宫月华准备了一桌酒宴,云天殿中人聚在一起食饭,算是给木若曦和水云天接风。
“天行这个孩子,不知何日才会解开心结。五年前答应我照看昆仑,等我回来之后,他再去东海寻他的情缘,如今竟然不辞而别。”
水云天看着他留下的洛水剑,心中总有些不安:“他竟然会将洛水剑也留下,当真与昆仑再无关系了吗?金古、木子和流火,离开了昆仑,如今,连他也去了。”
往日里,总会有人叽叽喳喳来回答他的疑问,今日却是静悄悄,每个人都只顾着吃饭,仿佛没有听见他说的话一般。水云天心中一沉,也是,如今小若与弱水之间,时刻飘荡着杀气,何来轻松言笑的时光!
宫月华像是为了缓和气氛,先开了口:“仙尊,您别急。虽说师兄们去了,但总是昆仑之人,昆仑召集令一发,随时归来!如今,玲珑师兄也已成仙,月华与嫣然也小有所成,我们都会帮仙尊分担劳苦。而且,弱水师母和木若掌门,也都是六界顶尖的高手,算起来,昆仑如今该是大盛!”
嫣然挠挠头,不解地说:“月华姐姐,我们现在该称呼师姐什么呢?是师母呢还是师姐呢?”
宫月华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水云天也是面露难色。
木若曦冷哼一声,笑道:“小人儿,不必你费心想这些事情!本尊既不是你的师姐,也不是你的师母!你在本尊眼中,算不得昆仑之人,顶多算个蓬莱寄居遗孤罢了,你可以称呼本尊月魔,魔鬼,随便什么,本尊不在乎!”
玲珑子听了,付之一笑。嫣然先是闪过一怒,继而又眨巴着大眼睛对着水云天撒娇起来:“师傅,师姐为何总是看嫣儿不顺眼!嫣儿不过是还想有个姐姐罢了!”
水云天给她抹去眼泪,可是看到木若曦那冰冷的目光,却也未敢开口责怪,只是柔声解释道:“小若,你多心了。嫣然无恶意。”
经这一闹,便更是无声的晚宴。木若曦有些烦躁,把筷子一扔,冷冷说道:“我不吃了!”然后便回了房。弱水也匆匆回了房。其他人一看,主角们都回了房,他们也赶紧识趣地离开了。只剩下水云天,望着满桌几乎未曾动过的饭菜,深深苦恼。他不停地喝酒,一直到深夜。
朦胧中,静室门开了。他抬头望去,并没有人,是风吗?他迷迷糊糊站起来,想去关门,却见原来是一只猫,猫儿身形巨大,看到他,仿佛受了惊,往东厢房狂奔而去。水云天见它横冲直撞,恐它惊了弱水,便追了过去。
木若曦恰好听到声音,出门查看究竟,却见水云天往东厢房去了,想发怒,却被浓浓的伤感压下去了。
这时,苏嫣然一路小跑着追赶而来,看见她落泪,便问道:“师姐怎么了?”
木若曦匆匆擦干眼泪,冷冷瞥她一眼,没好气说道:“没什么,深更半夜不睡觉,跑来前殿做什么!”
苏嫣然吐吐舌头,笑道:“我来找我的猫儿,它叫咕噜咕噜,刚才睡的好好的,它却突然中了邪一般,拼命往前殿跑来,好像被什么法术召唤来了,我还在想是不是师姐魔病犯了,想吃了我的猫儿呢……错怪师姐了,嘻嘻!你看见我的咕噜咕噜了吗?”
木若曦听见那猫的名字便觉心烦,又听她说自己魔病发作,竟然连猫都想吃……不免气愤,真想一掌打死她算了,可她毕竟是师傅的徒儿,毫无缘由杀了她,师傅一定会怪她,于是想想也就算了。
“没看见。”
“是吗?可我看它往这边跑来的,也许去了东厢房吧!我去找找看!”苏嫣然说着,便往东厢房跑了去。
不一会儿,她便见到水云天抱着一只灰白大猫从东厢房出来,给了苏嫣然。何弱水也跟了出来。苏嫣然笑嘻嘻抱着她的猫儿离开了。
水云天看看她,又回头看看何弱水,三人相顾无言,他竟觉得有些尴尬,便又回到静室休息了。
何弱水脸上似乎有些惆怅,但却感觉到她依然在,便淡淡一笑,转身回了东厢房。
木若曦看她离去的身影,不免冷笑:想不到你何弱水,竟然是人前淑女人后小人,心机颇深呢!灵力召唤野猫,引了师傅去你那东厢房!本尊偏偏不信,我堂堂灵尊转世,天下第一美颜,会输给你个盲女!
清晨,第一缕阳光冲破朝霞彩云的牵绊,终于落到了云天殿的门前。水云天缓缓睁开双眼,这种感觉……手臂酥麻,转眼望去,她竟然又如从前那般,睡了自己的床。昨夜酒喝的太多,不记得是怎样醉倒,又是怎样睡到床上去了。看她睡的正香,不忍将她弄醒。阳光仿佛跳跃的音符,透过窗子,照到她的脸上,那么安详,那么美。水云天忍不住,轻轻抬头,想要吻下她的额头。突然间,窗外的人影闪过,他匆忙抽离了手臂,笔直坐了起来。
木若曦醒来,冷冷望去,原是何弱水打了水,要来侍候他起床。一进门,她便察觉有些不对,仓促一笑,转身离去。
“弱水!”水云天追了出去,待她转身,却又不知该说什么。不知为何,她是自己的妻子,可小若……明明是自己心爱的女人,如今被她撞见,自己反而有种怕她误会的感觉。自己心里,到底把小若,摆在什么位置上呢?
“我已备下早饭,你洗漱过,与木若妹妹一起过来吧。”
木若妹妹……与昨日称呼的木若姑娘和从前称呼的小若都不同。
他感激地看了看她,点点头说道:“马上就来。”弱水欣然一笑,转身离去。木若曦望着二人眉目传情,十分恼怒,竟然脑中一热,故意娇滴滴喊道:“夫君,我还想再睡一会儿!让他们把早膳送到房中来吧!”
弱水听了,吃了一惊,却也回头笑道:“好,我这就送来。”
水云天却急了,正色言辞道:“不合规矩,我们稍后便来。”
弱水突然噗嗤笑了,打趣道:“你不怕她怪你,我却怕她怪我!不过你是一家之主,自然还是得听你的!快些来吧!饭菜要凉了!”
水云天关门,回到房中,看着木若曦。木若曦正把玩着自己一撮白发,看他走过来,翻着白眼,不搭理他,心想着他定会像从前那般说教一番,那套说辞,自己耳朵都听的出了茧子了,由他说去吧。谁知,他什么也没说。他拿过她的鞋子,握起她的小脚,单膝跪地,一举一动,是那样细致,眼神专注,却是那样温柔。他就这样默不作声,给她穿好了鞋子。木若曦第一次知道,原来有时候,爱与感动,也会那样痛彻心扉。
水云天抬起头,满脸的心疼,抬手给她擦去眼泪,笑道:“怎么哭了?”
“你既然说爱我,为何不肯来我房中……”
水云天垂下双眼,不肯看她,可是声音却很坚定:“师傅需要精心修炼,重振昆仑。”
木若曦一把甩开他的手,声音因发怒而颤抖着:“你就这样怕伤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