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笑听了庄琼的建议,有些不解。
庄琼见他还有些迷惑,看了一眼浮尘寺的院墙,说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隔墙有耳。你先回县衙,跟公主和你师姐商议一下,做好逃命的准备,等我给这些老朋友诊病煎药完毕,我自会去找你们。”
“庄大人,暂时不用给他们诊病了。”王笑摇头说道。
“何出此言?”庄琼面露不悦地道。
“庄大人,借一步说话。”
王笑说完,引庄琼走出花子巷,又往转角走出三丈远,这才小声叹息道:“庄大人,实不相瞒,我既然懂得《天地阴阳大论》之秘术,就能看出一个人的生死时限,自打今日入城,我所见者,无论是城中百姓惑乱是入城客商,寿皆尽于明日夜里。”
庄琼大骇。
王笑接着说道:“任何奇术,皆有两面性,我无法断定造成这一结果的确切原因,因为在我没有决定杀那些假药贩子的时候,就已经看到进城客商命皆尽于明夜,而杀了那些假药贩子之后也并不任何改变,哪怕是我废了杨崇这个地头蛇的武功,仍然没能改变这一结果。”
庄琼看出来了,王笑内心不安,怀疑这一结果会不会是他造成的,因而有心理负罪感。
他沉思良久,抬头对王笑说道:“有句话叫天命难违。你不用自责,只要你努力了,不管结果有多糟糕,那都是最好的结果,如果你不努力去改变,可能会比这更糟糕。正所谓,尽人事,听天命!”
王笑点点头,可是心里依然压力很大,弄不好,明晚这里就是一座死城。
庄琼虽然嘴上这么说,可是他也无法像刚才那样淡定了,转回花子巷,让大壮二壮代劳,给那些流浪者诊病煎药,他却跟王笑一起速回县衙。
王牧川没敢把杨崇押进大牢,而是藏匿在了后院的一处枯井中。
柳莺忐忑不安地在县衙门口徘徊,朝着大街两头不断地张望,一刻看不到王笑归来的身影,她心里就一刻不得安宁。
她虽然对江湖早有神往,但是向往的是江湖中的侠骨柔情和儿女情长,绝不是今天这样让她觉得异常吊诡的阴谋与政治。
虽然她非常希望能帮父王做些事情,但是她更担心自己好心办了坏事儿,给父王添乱。
钟雨烟相对来说非常冷静,杨崇被押在枯井中,她就一直守在枯井所在的小院子里,往廊柱上一靠,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怀里抱着那根烧火棍,半眯着眼睛作假寐状。
县令王牧川,在厅堂里来回踱着步子,丫环和伺从早被他全都轰走,想喝口茶水压压惊,提起壶来才发现是空的,只得哀叹一声,把润泽如玉的紫砂壶重重地放在几案上。
忽然,焦躁不安的王牧川,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出门一看,柳莺跟着庄琼和王笑朝边快步走来。
王笑特意把后院里的钟雨烟也喊了过来,几个人聚在房间里商议接下来该怎么办。
庄琼这个时候才向王笑等人说实话,早在三十年前,他就已经有些怀疑陈广年了,后来看到陈广年逐步扩大自己的势力,把持朝政,就更加确信自己的怀疑是正确的。
王牧川也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如果不是庄琼再三向劝,他早就辞官回乡过闲云野鹤的日子了。
可是,他最终还是听从了庄琼的建议,委屈求全,不惜背负恶名,以期将来能寻找到一个可以捐躯报国给百姓谋福址的机会。
如今,他们两个苦心经营,跟陈广年的势力斡旋了三十年,终于等来了大唐公主。
可是,他们都没想到,公主也只能听王笑的安排,而王笑不过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这让他们心里多少都有些没底儿,甚至还在扪心自问,等了这么多年,等来这么一个少年,到底值不值得。
王笑听了庄琼和王牧川的讲述后,望了一眼王牧川,然后有些犹豫地再次向庄琼问道:“庄大人,你在花子巷跟我说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杀县令,斩杨崇?”王牧川没等庄琼开口,抢先说道。
王笑大吃一惊,难道王牧川有顺风耳,能听到他和庄琼在巷子口的对话?
“你不用过于惊讶,这是我和老庄早就合计好的策略。”王牧川看到王笑惊讶的神色,已经有了答案,心里反倒坦然了。
庄琼相当的淡定,轻声解释道:“陈广年在三十年前就已经开始布局了,他努力把持朝政,刻意在各地打压正直官员,纵容贪腐奸佞之辈,搞得百姓怨声载道,民不聊声。可怜百姓并不知其中内情,都以为这是当今圣上昏庸,让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这一计够狠,狠毒,如今百姓已经对朝廷充满了怨气和仇恨,这个时候对于陈广年来说,时机已经成熟,只要他有能力夺权篡位,然后再高调铲除那些被他纵容甚至刻意捧起来的贪腐官员,便能迅速聚拢人心,以使他的谋逆之举得到百姓的认可和拥戴。到时,民心所向,陈广年称王,并不是什么难事。”
“陈广年!”柳莺听后,气得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从牙缝里崩出这三个字。
王笑还算冷静,沉思片刻,恍然大悟,眼睛有些湿润,感动地道:“我明白了,两位大人才是真正忧国忧民的好官啊!”
王笑明白了,可是钟雨烟和柳莺两人却听得稀里糊涂,一个个都是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
庄琼淡然一笑,说道:“百姓并不知道谁好谁坏,只要他们过得不好,就会认为是上面当官的不好,再往上就是当今皇上不好。所以,公主想要替皇上挽回一点儿民心,光杀一个小小的捕头杨崇还远远不够,必须还要杀了王大人,才足以平民愤,得一县之民心。日后此事传入他县他州,也会让更多的人知道,公主和皇上还是爱护百姓痛恨贪官污吏的,世道坏成今天这样,一定是有人蒙蔽了皇上了眼睛。虽然一个小小的颠勒县,对于整个大唐来说,不过是万里江山中的一粒微尘,可是只要这里能点起火苗,就能期待有星火燎原的那一天。这,就是希望。”
柳莺终于听明白了,两行晶莹的泪珠,从她粉嫩的面颊上滚落下来。
钟雨烟这个冰美人也不禁为之动容,县令县丞虽是芝麻小官,可是这两位大人却想着社稷大计,甚至不惜为之献身,这才是真正的国之栋梁。
“不过,咱们行动要快、杨崇的哥哥可是高奉州通天教的教主,已经是地仙境界,更恐怖的是他的门徒多达数千,都是穷凶极恶之辈,你们一定要在他们赶到这里之前,逃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庄琼神色肃穆地道。
“不怕,出宫时父王给了我一块可以调动兵权的令牌,等杀了杨崇,我就去调兵围剿通天教,将他们一网打尽。”柳莺豪气干云地说道。
“公主,这里可是陈广年的辖地,而通天教正是陈广年暗中扶持故意作乱的帮派,高奉州及附近各州的驻守皆是陈广年的旧部,恐怕到时候你不但调不动兵权,反而会遭黑手,身陷囫囵啊!”庄琼叹道。
柳莺傻眼了。
“难道颠勒县,真的是必死之城?”王笑皱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