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浦被带到警察局后,就被两个“大盖帽”领着进了审讯室。其中一个摊开记录薄,叼着笔闭着眼等另一个提问。另一个则把帽子扯下,摔在桌子上,眯着眼气呼呼的长吁短叹。
过了一会儿,不戴帽子的一个说:“哎,百里浦,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老子为了你没少让屁呲。”
百里浦一路上只想着如何录口供才能天衣无缝,直到此时才看清眼前这位就是被胖便衣数落的那一位。心想这哥们儿心里不定窝着多大的火气呢。
“您问什么我说什么,一点不隐瞒,也不说谎。”百里浦一下子坐稳,一本正经地说。
“你儿子可以啊,我跟他说了才几句话,就遭我们领导的挤兑,我现在恨不得一脚踹死你。”“瘦大盖帽”说完做了一个急欲起身攻击的姿势。
但同时,他看见旁边的另一个急忙睁开眼,从嘴里拽下笔,在记录薄上开始奋笔疾书。
“瘦大盖帽”一个巴掌抡过去,打得另一个浑身一激灵。
“你傻Х啊,这也能记?你记他口供还是记我口供?‘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是我说的,‘让屁呲’也是我说的,你记个屁啊。”
另一个感觉很委屈,傻傻的看看同事,再看看百里浦,一副茫然不知所措的样子。
“一会儿啊,这样,我让他说,我不说,他说的,你都记下来,我说的,你都当屁放喽,明白?”“瘦大盖帽”几乎一字一顿地向另一个解释。
另一个也连连点头,但明显是不懂装懂。
就这样,百里浦将事情的经过如实做了陈述,对自己携带鱼卵赴宴的事则只字不提,两个“大盖帽”也就“老老实实”做了记录,整个过程历时三个小时之多。当然,其中有很多时间都被两个“大盖帽”的争论和胡闹占用掉。
录完口供已接近午夜,百里浦自行回家,一身轻松。
可就要接近自家门口时,他就看见一个黑衣人匆匆从那扇熟悉的院门旁闪过。百里浦心中起疑,连忙奔了过去,却看到苏梦一个人愣在院子里。
“怎么了?刚才那个人是谁?”百里浦焦急地问道。
“哦。”苏梦突然回过神来,“你回来了。一个问路的,外地人来这里投靠亲戚,讲话不清不楚的,跟他解释了好半天也没听懂,走了。”
苏梦编了个谎儿,便走上去将院门闭住,还不忘向远处望了一眼,希望那个刚刚离去的身影并没有离开,更不会永远的离开,希望他的家就在目力所及的黑暗里,就在不远处。
这一次就是永别?苏梦心想。
为什么老天要让这个男人曾在他的生命中轰轰烈烈的出现过,为什么要不打一声招呼就将他带走十年?这来了又走、来了再走的安排是否有意为之,这期间的空隙非要让虚无缥缈的记忆填补?
她不敢多想,也不容她多想。她还惦记着丈夫是否被牵扯进仇大夫的案子里,还惦记着顽皮可爱受了点伤的儿子是否睡得正香,她还要以这个家为圆心,努力的画着不大不小的圆,一圈又一圈。
她与百里浦相跟着进了屋,看到儿子睡熟,便关了卧室的门,坐到客厅聊了起来。
苏梦迫不及待地问起了刚才做笔录的情形,百里浦一五一十从头到尾说了个遍。
期间,说道紧要处,百里浦会故弄玄虚,不时惊出苏梦一身冷汗;说到警察的办案方法,也不失时机的打趣一番,逗得苏梦前仰后合,差点把儿子惊醒。
说到最后,百里浦还向苏梦分析了接下来案情的走向,听得苏梦不住点头,如听故事般沉浸其中。
就这样,两人聊到了后半夜,快到清晨才入睡。
实际上,早在携带河豚鱼籽进入“和风餐馆”时起,百里浦就已经预料到,这个案子很快就会有定论,而水落石出之后一定与自己无干。
果然,百里浦的判断最终得到了证实。半个月后,判决下来了。主厨因非主观故意,将河豚鱼卵当做调料拌入菜中烹饪,至两位食客身中剧毒死亡,犯过失杀人罪理应判处有期徒刑七年。但死者之一为餐馆老板,是主厨的直接领导,对餐馆提供的食物质量、卫生情况等负有直接责任,有严重失察、监督不力之嫌。因此,综合考虑后判处主厨有期徒刑四年。
期间,先后排除了百里浦、传菜女服务员和其他人员的作案嫌疑。
首先,两者都不存在杀人动机,与死者无冤无仇,且百里晏与仇大夫交情甚深,彼此之间不存在利益冲突。
其次,虽然两人都有作案时间,但没有机会进入后厨接触菜品,当然也就接触不到鱼卵,没有鱼卵也就无法下毒,仇大夫和石老板明显是中鱼卵的毒而死,而不是其他毒,而这种剧毒的鱼卵在“和风餐馆”的后厨随处可见。
再次,两人都不可能在死者生前进餐时当着他们的面儿下毒,也没时间在将菜送往后厨的途中下毒,这一点得到了两人的相互印证。鉴于两人之前并未相识,因此排除合谋的可能。
最后,当地不但三令五申地禁止餐馆经营河豚,就连江中意外捕捞上来的河豚都要求放生,不得随便食用,以免中毒,仇大夫和石老板的不幸殒命属于偶然也算是咎由自取。更为重要的是,百里浦家乃书香门第,夫妻二人皆为高校教师,高级知识分子,不可能到江中捕河豚食用,也无垂钓习惯,与当地渔夫更无往来,不可能获得河豚鱼卵。
基于以上考虑,在多方调查取证之后,认定被指控的百里浦、传菜女服务员等无罪,所有过错均因主厨的粗心大意所致,理应接受法律的惩罚,就此结案。
当然,最有口难辩的要数被判入狱的主厨了,他纵使有一百个冤枉也找不到洗脱自己罪责的证据。他深信凭借自己多年的厨师经验,是不可能出任何岔子的,莫说不会将鱼卵混入菜品中,就是闭着眼也能把河豚的卵巢、肝脏、胰腺去除干净,一刀下去就能将鱼血放得一滴不剩,不留半点毒素。
但世事难料,怎么就在为老板烹饪河豚的时候,鬼使神差地将鱼卵当做白胡椒给炒成了菜,使二人不到二十分钟就一命呜呼?真是莫名其妙,岂有此理。
他知道,自此以后,不但要丢掉饭碗,即便出狱后也无法再进到餐饮行列,谁听到他的“大名”不退避三舍?谁敢雇这样的厨子给顾客做菜?餐馆不成“龙门客栈”了吗?当然,他也逐渐接受了眼前的事实,也会时不时的安慰自己——知足吧,幸好当初百里浦提前走了,要不然得让我一下子干掉仨儿,罪过就更重了。
再说,夜长梦多,如果不承认自己工作疏忽,警方极有可能在深入调查之后翻出十年前的旧账。这要是加上谋杀前任老板一条,还不得直接吃枪子儿?
也好,恶有恶报,杀人的人被人杀了,害人的人被人害了,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自此以后,县城又恢复到了往日的平静,如曾经的汹涌潮水退去,裸露出常年不变的沙滩、礁石。有关百里浦的闲言碎语也不攻自破,人们对这一家人的印象又更深了一层——为人老实、谦虚和善、知书达理,就连儿子百里晏,在外人眼中也乖巧了十分。甚至邻里间竞相称赞这孩子小小年纪就能在警察面前不卑不亢、对答如流,最后竟然让“大盖帽”碰了一鼻子灰,灰头土脸好不狼狈;这孩子,长大了还了得,这么小就跟成了精似的?
就这样,接下来的生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百里晏健康的成长,体型标准、容貌周正,逐渐长成了一副大小伙子的模样。受伤的额头也没有留下任何伤疤,身心发育正常,不见任何异样。
百里浦和苏梦工作一如既往,也换了新的房子。高校的生活更是让他们如鱼得水,加之深爱着教育事业,也就把教书育人做得风生水起,在学校中极有威望。而随着行政职务的增多,百里浦经常出差在外。不是今天天南海北的开研讨会、交流会,就是明天海北天南的参观考察、进修学习,忙得不亦乐乎。
实际上,只要有这样的机会,不用人家招呼,他都会主动请缨,并千方百计的征求领导同意,以各种理由做好出差的准备。一来二去,在同事中也就有了“外交部长”的绰号,大多数的外出事项,几乎都由他出面。
这么说吧,除了他的同事和学生,很多外校的同行都以为他是校长呢。
百里浦这种积极的工作态度势必能得到领导和同事的认可与赞赏,在单位的威望也极高。但与此相反,苏梦对百里浦这种“四海为家”的做法大不赞同。在她看来,一年出差一两次也就可以了,像这样隔三差五的出差,一出去就是五天八天、十天半月,甚至每年的寒暑假都一个人去“度假”,不能陪家人一起度过,多多少少还是激起了她的怨气。但是,为了工作又不能拖他的后腿,害怕家人的不理解和阻挠影响他们的事业和前途。所以,只能在百里浦每次出差前唠叨和埋怨几句,嘱咐他注意安全、不要太累,能早点回来就早点回来;在出差回来之后继续唠叨和埋怨几句,嘱咐他注意休息、不要太累,能晚点出去就晚点出去。
百里浦也深知妻子的担心和忧虑,但他有什么办法?他何尝不想每日在学校和家之间“两点一线”的奔波,何尝不想时常陪在家人身旁,看花开花落、望云卷云舒,领着老婆孩子没事儿瞎转悠?但是,他的苦谁能知道,他的痛谁能体会?
自从仇大夫死后,他就自行切断了救儿子性命的一条唾手可得的绳索,将百里晏置于极度危险之中。这种源自内心深处的极度恐惧无时无刻不在侵蚀着他的神经,多少次他都会在梦中猛然惊醒,呆坐在床上神志不清也慌乱不堪。每当这时,妻子都以为是经历了仇大夫和石老板的死亡而让他心有余悸,每一次,妻子都小心安抚、耐心宽慰。
可苏梦并不知道,百里浦也不可能让她知道,是自己亲手拉上了这两个人的生命帷幕,而他就站在幕后冷眼观瞧,无人知晓。
当然,也是他,亲手制造了儿子百里晏的悲剧人生。尤其在奔走于他乡的途中,他都会觉得自己手中牵着儿子的性命,如带着身患重病的孩子进城求医问药、心急如焚的可怜父亲。
都说“江山易改,禀性难移”,任谁的性格和性情都不会因岁月的流转和足迹的迁移而改变。而实际上,禀性难移是活着的惯性使然,当这种惯性遭到了外力阻挡,或者为了他人而活时,难移的已不再是禀性,而是那种终其一生也对其无能为力的力量。
这些年来,百里浦改变了很多,言语越来越少,似乎每时每刻都在思考,生怕话说多了影响了思考的质量。非但如此,他的身体也日渐清瘦。只不过,这些改变在潜移默化中不被自己和家人察觉罢了。
而之所以如此,都是因为——自仇大夫的案子敲定之后,百里浦再次将全部心思都放在了儿子身上。他担心仇大夫说的“十年之期”一语成谶,担心自己的宝贝儿子突然有一天因病毒发作而不可收拾,担心在这一天到来之前还未找到完整的药方,饮恨终生。
虽然,仇大夫已经告诉他残缺的三味药中有一味白术,但缺少了另外两味也无法驱赶儿子体内的病毒。因此,百里浦要借出差之名,去认真地做两件事。一件是向当地人打听“何源”的下落。尤其到了东北地区,他更是要到当地派出所、民政局、老社区、抗日战争纪念馆、抗战遗址等地,向当地人询问是否知道一个叫“何源”的老人,他是死是活,家住何处。另一件则是拜访当地的名老中医,向他们出示残缺的药方,看能否将其补全。
但是,从齐齐哈尔到牡丹江、从哈尔滨到长春、从大连到沈阳,再从济南到南京、从广州到西安,在近十年的时间里,百里浦跑遍了大半个中国,只有XC、QH、XJ没有涉足。无论是城市还是乡村,无论是东部沿海的繁华都市,还是中西部名不见经转的小县城,都留下了他的匆匆身影——不顾风雨、不顾劳累,穿梭于高楼大厦、田间巷陌之间苦苦寻找。
每一次,他都渴望奇迹出现,而每一次,都是失望而归。
这些年来,即便找到了叫做“何源”的人,不是年轻的小伙子就是小娃娃,与要找的“何源”根本沾不上边儿。在这个世界上,那个“支那技师何源”似乎根本就没有出现过。
这是个杜撰的名字?百里浦问自己。但时间已经不允许百里浦做更多假设,他只有跟时间赛跑,继续不断努力找到“何源”或者“何源”的后人,找到药方,才能让儿子一直健康成长。
应该不会!百里浦坚定地告诉自己。病毒实验方案中的“本多太郎”和“石原四郎”的名字是真实的,“何源”也应确有其人。只不过他因为参与了当时的实验或者为了某种目的而隐姓埋名、改名换姓?
当然,在找“何源”老人和破解药方的过程中,还是得到了一些有价值的线索。
比如,在拜访的几百位老中医中,有几位在当地德高望重、医术极其高明,他们就一致认为如果残缺的三味药中有一味是白术,那么另外一味药必是仙鹤草,两者一个能造血、抗凝血,一个收敛止血,相辅相成,将其与半夏合用,更能起到调节迷路、平衡紊乱、去蒙清窍的作用。但对最后一味药就不得而知、也无能为力了。虽然一些胆大的大夫试探性的给出了剩余一味药的名字,但都不确定,也不建议百里浦以此为依据抓药治病。毕竟中医用药十分谨慎,加之原来的药方中有“****一畏”,这些中医更是小心翼翼,轻易不下断言。
在这一过程中,百里浦也曾打探过与仇大夫相识的一些人,希望能从中获得一些有价值的信息。就连警方给“悬济堂”贴上封条的那天,他也一直在现场。甚至半年后将诊所内的名贵中药拍卖充公,他也无比焦急地紧盯被抬出的每一个药斗、每一匣药材,他希望其中能有什么蛛丝马迹指向残缺的药方。但是,直到一屋子的东西都挪到外面的空地上,诊所内空空如也,百里浦也没见到想见到的东西。当时,他假装无所事事地信步到屋内,仔细查看了墙角、地面甚至卫生间,都没有发现任何可能隐藏珍贵物件的痕迹。
因此,当他听到另一味药是仙鹤草时,其内心的振奋是无法言表的,虽然直到此时药方都无法补全,但毕竟距离大功告成只有一步之遥。
更为重要的是,在一次前往陕北求医问药的途中,当地一位年近九旬的老中医曾向他提起过一件意想不到的事。
当百里浦向老中医问起是否听说过何源这个名字时,他说道:“何源这个名字我是没听说过,有个‘向元子’的道人倒是熟得不能再熟了。他自称是云游四海、天下为家的‘游道’之人,虽已耄耋之年,但精神矍铄,只是一条腿跛得厉害。每年春天黄河冰期一过、快要开河的时候,他都会拄着一根梨木拐杖找到我,让我用祖传的银针为他活络经脉,缓解疼痛,一连五十几年从未间断。每一次,他都告诉我要先取承山、昆仑、环跳、秩边、犊鼻等穴,沿督脉自上而下,用“火针”对其病腿进行针灸,再取伏兔、阴市、梁丘、上巨虚等穴沿任脉自下而上改用“温针”,不能差错,否则病腿不保。每日行针两次,一连数日,先火后温。直到他经脉通畅、病腿渐温,才自行离开。每当问及他的腿伤因何而得时,他总是叹道“鬼子的枪,王八的眼。”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当问及在何处得道时,他总是闭口不答。直到一次儿女带我“朝山”之时机缘巧合的与之相见,才得知他原在“云深不知处”修为悟道。”
这条消息可挑动了百里浦的神经,虽然“向元”与“何源”两字各不相同,但“向”字与“何”字何其相似?“元”与“源”又为同音。更为重要的是,这个“向元子”道长对中医医道十分熟络,较之于这位九旬老中医或许还要高明。莫非他就是苦苦追寻的“何源”?
可当问到“向元子”身在何处时,老中医只是说向道家承诺过不向外人透露行踪,以便招致是非。在百里浦的一再恳求之下,他才无可奈何地说出了“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深处有人家”这两句古诗,然后便逐客出门,闭门谢客。
百里浦心想,这“向元子”道长一定在道观悟道修为,而“白云深处”所指莫不是“白云山”?于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百里浦按图索骥,先后去了GD的白云山、ZJ的白云山、HB的白云山、BJ的白云山、HN的白云山、SC的白云山、FJ的白云山、GZ的白云山、LN的白云山、JX的白云山、SD的白云山、HN的白云山、GX的白云山,如果再拜访GS的白云山、NX的白云山和SX的白云山,天下的白云山就算全走了一遍。
但是,时至今日,始终没有任何线索。同时一个残酷的现实摆在面前,让百里浦不得不面对——儿子百里晏已是高三学生,成绩优秀。再有不到半月就要参加高考。而此时,那个魔咒般的“十年之期”随时都可能倏然而至。如果儿子在高考之前、高考之中或者高考之后出现异样,之前为此作出的所有努力都将化为泡影,一个长达二十年的因果报应将正式开启。
每每想到这里,百里浦都不禁心凉如水。虽为曾经的举动懊悔不已,但是做过的事如泼出的水,覆水难收。事到如今,要么老老实实接受上天的惩罚,要么选择与命运继续抗争。他没有理由犹豫,不假思索地选择了后者。
你看,就在百里晏积极备战高考,准备最后的冲刺时,百里浦不顾家人反对再次“出差”。他要在儿子的高考来临之前,再做一次努力。这一次,他要直奔中国的大西北,前往“陕甘宁”三地的“白云山”,为寻找“何源”做最后一次努力。
这一天,一家人吃过晚饭,百里浦便收拾往日出差的皮箱。待夜色渐浓、华灯初上,他便告别家人,消失在街灯昏黄的远处。
知道百里浦出差已经上瘾,苏梦也没有办法。只希望他能在儿子高考前夕回到家中为其加油鼓劲,一起安排好一日三餐和生活起居,使他能安心参加高考,顺利考上理想中的大学。
但是,直到高考结束,苏梦在校门口接出信心满满的儿子,也没见百里浦的身影。
“妈妈,爸爸怎么还不回来,来电话了吗?”百里晏并没有过多关心考试发挥的怎样,而是先向苏梦问起父亲。当然,手中的笔也没有闲着,在指掌间飞动得像个小风车。
“没有电话,可能是出差忙吧。不用管它,这一两天就该回来了。”苏梦表示很无所谓或者已经习以为常。当然,她也不去问儿子考得咋样,反正她知道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的他一定错不了,随便上重点大学还是没问题的。
“走,回家,妈妈给你弄点好吃的,好好犒劳犒劳你,总算考完了,累吧?”说着伸手要擦去儿子自额头流向脸颊的汗水。
可当苏梦的手刚要接触到百里晏的额头,她突然发现儿子额头的伤疤处突然变得通红,在阳光的照射下十分显眼。
“儿子,你这里怎么了……怎么……怎么了这里?”苏梦被吓了一跳,甚至有点语无伦次。
“怎么了,妈妈,这里吗?”百里晏用手摸了一下额头。
“是这里,怎么有点红红的,疼吗?是不是撞到什么了?”苏梦焦急地问。
“不疼,也没撞什么啊。哦,可能是用笔帽顶得,考试紧张,当时都忘转笔了,一紧张就用笔帽顶一下脑袋,能清醒清醒。”
百里晏用手揉了揉额头继续说道,“就是觉得这儿有点热,有点发烫,没事儿,妈,走,回家吧。”
苏梦将信将疑,与百里晏向家的方向走去。快到家门时,苏梦看到儿子额头的红晕渐渐消失,稍稍放了心。
可两人刚要走进小区的大门,早站在门口等待的年轻保安几步冲了过来。
“快点去县中心医院吧,苏老师,这会儿啊,估计百里老师正在医院抢救呢。”
“啊?抢救?”苏梦如闻晴天霹雳,顿时冷汗直冒。
她不敢相信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哪个百里老师?我家百里浦出差了啊?”
“还能是哪个,你家百里浦呀。他同事来报的信儿,见你家没人,撂下一句话就直奔医院了,120救护车刚从门口过去,那速度,一溜烟儿。”保安说完一脸的义正言辞。
苏梦一阵眩晕,怕要站立不住,忙伸手去抓站在身边的百里晏。可这一抓,到的却是虚无,眼前也瞬间漆黑一片。
此时,百里晏早已扔掉书包,不顾一切地飞奔在去往医院的道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