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条远离中心商业圈的马路上,一辆乘客稀疏的公交车在途径这里时,高速转动的轮胎瞬间卷起了散落在路边的几张报纸。
而此时正走在路边人行道上的方高太,在看到迎面向他飞过来的报纸后,心中也是不仅暗骂了一声晦气,随即便伸手想将它拨开。
“嗯?”
虽然只是在无意中看了一眼,但方高太还是留意到了这则带有一丝都市怪谈味道的新闻。出于好奇,方高太反手捞起了这张已经被他弄有些残缺的报纸,仔细地开始阅读着这则新闻。
而这时他才发现,原来这并不只是单独的一侧新闻,而是占据了整整一个版面的系列报道。
一路阅读下来,方高太也大致地了解了些案件的简要情况。
这些被媒体称为“新宿妖怪杀人事件”的案件当中,虽然作案的地点和时间各不相同,但受害者的致死原因却惊人的相似,甚至可以说是一模一样,因为这些受害者的死因全都是失血过多。不过从报纸上刊登的那些照片来看,那些人与其说是血液“流失”,还不如说是血液“被抽干”了。不过更为奇怪的是,在这一系列相似的案件之中,凶手在最后都会故意留下一名目击者。而当这些目击者接受警察询问时,都会不约而同地声称凶手就是传说中的“妖怪”。也正因为这样,这些案子才有了那样的一个称呼。
“妖——怪吗?这种死法……如果说是吸血鬼倒是不怎么让人意外。妖怪的话……”
十指相扣的双手向上拉伸了一下有些发紧的关节,接着方高太左手拿起替身手中已经被揉成一团的报纸,像模像样地做了个投篮动作后便将纸团准确地扔进了不远处的垃圾桶之中。
“看来左安良那家伙也没有随便敷衍我嘛,看来花费的那些钱还是值得的。”
看着左手中指和尾指上那几乎可以以假乱真的义肢手指,方高太这时也满意地点了点头。不过由于当初方高太的要求是别人看不出异状,所以在这两指根部的连接处都有一个铭刻着花体字的戒指状机关。一方面是为了美观和满足方高太的要求,另一方面则是为了方便取下义肢进行维护。
本来方高太只是闲着无聊出来溜达一圈的,但万万没想到居然能找到这一点似是而非的线索。既然这样,方高太也不打算再浪费时间,直接就坐出租车前往其中一名目击者所在的医院。至于钱哪来的……歌舞伎町里面可是一点都不缺有钱的黑社会成员。
坐在还算舒适地出租车内,方高太看着不时在建筑的夹缝间一闪而过的一栋高楼,心中隐约产生了这么一种想法:是不是一切的事情都跟这座高楼有关呢?
因为在他的记忆中,现在这座位于新宿正中心的高楼在现实之中其实根本就不存在。虽说这个两个世界并不相同,但也值得他去认真探究一番。而且这么远远地望过去,方高太甚至还能隐约看到在楼顶的中心位置,在那树立着的一个被一分为二的人头雕像。
“小哥,大久保东区医院到了。”
在医院前台询问过精神科所在的位置后,方高太便直奔其所属的病楼,开始寻找起那名目击者来。
“鹭坂良子……鹭坂……”
没办法,因为除了这个已经疯了的少女外,其他的目击者也都已经重新回到了原来的生活之中,他想找也找不着了。不过方高太其实并没有抱有太大的希望,这样做只不过是他想尝试一下而已。所以无论最后的结果如何,他都早做好了心理准备。
不过当他见到那位名叫鹭坂良子的少女后,方高太便发现事情远比他想象中的糟糕。如果她只是疯言疯语的话,方高太其实还是能够接受的,毕竟双方还能交流不是吗?但事实上鹭坂良子就像失去了灵魂一样,根本无法正常地交流,而这无疑是方高太最不想看到的结果。
不得不说,跟这种十问九不答的人交流的确是一种煎熬,到最后方高太甚至还生出一种“真正疯了的人应该是我才对”的想法。
坐在病房里靠近门口的一张椅子上,方高太一边思考着,一边看着呆坐在病床上的鹭坂良子。就目前的情况来说,最好还是能够接触到凶手……不,能碰到就已经足够了。
“难道只能去‘钓鱼’了吗?”
让替身帮自己将一份放在对面茶几上的报纸拿过来后,方高太便继续仔细阅读着里面仍有不少篇幅的,有关这些案件的专题报道。按文章里引用某位刑侦专家的说法,虽然这些案件的发生时间都十分分散,但是凶手在作案地点的选择上却有着某种特定的倾向,案发的地点归纳也就只有那么几个。不过就算知道了这些,凶手行凶的动机却至今仍然不明。有见及此,坊间甚至已经有人将这些案件都归咎到了这些地方上,那些流传已久的恐怖都市传说身上。
“希望不会是弗莱迪那种类型的吧,不然这样下去就真的有麻烦了。”
不过令他没想到的是,原本一直呆若木鸡的鹭坂良子却在此时突然对着他发出了一阵尖叫。方高太一脸茫然地看着脸露惊恐之色的少女,心中也是郁闷万分,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惹到对方了。
少女的尖叫还没有将医院的看护人员引来,病房的木门就已经被人用力地推开了,同时方高太已经感觉到了自己的脑后正顶着一个拥有熟悉触感的硬物。
“你对良子做了些什么?!你这个变态!”
说话的是一名身材微胖的中年男子,国字的脸孔上戴着一副茶色的粗框眼镜,右边眉毛靠近眉心的一端长着一颗显眼的黑痣。
“我可什么都没做,这位先生。”
对于这名中年男子现在的举动,方高太倒是不怎么在意。同样是用枪指着自己,跟钟鹏腾之前的情况不同,这男子也只不过是救人心切罢了,他也没必要为此较真。就算有个万一,反正他也死不了不是吗?不过能在这个时期的日本持有枪械,这男子恐怕不是黑帮之流,就是日本司法系统里的一员。
很快,医院里的看护人也赶到了病房之中。看到现场的情况后,除一些人上前安抚还在病床上的鹭坂良子外,剩下的人则帮着中年男子控制住高太。不过即便是这样,鹭坂良子依然没有停下尖叫,而在这房间里呆得最久的方高太甚至都开始有些耳鸣了。
“你这混蛋,给我出去!”
中年男子见状更是着急万分,情急之下竟然也不理会方高太的感受,连拖带拉地想将他“请”出病房。
面对对方这样的粗鲁对待,方高太也不是别人能随意捏拿的泥人,见状直接就掰开了对方拽着自己衣领的双手,在用力推开对方后大步地走出了房间。
出乎意料的是,就连方高太自己都没想到,当他走出病房后不久,里面的鹭坂良子便停下了尖叫,转而变成了一阵低声地抽泣。
难道是因为替身?这女孩能看见替身?!
因为在鹭坂良子发出尖叫前后,方高太唯一做过的事情就是叫出了替身,除此之外,他也没有做过其他刺激对方的事情。
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方高太便让替身重新回到了只有一墙之隔的病房之中。结果也正如他想的一样,当替身进入病房后不久,鹭坂良子又再一次发出了刺耳的尖叫,也难为她的嗓子并没有因为这样而变得沙哑。
“你这家伙到底对良子做了什么!”
当中年男子从病房出来后直接就冲着他高声质问道。看他这副样子,他跟鹭坂良子的关系就只有“父女”这种关系才能说得通了。虽然也不排除是老夫少妻就是了……
“你是?”
方高太背靠着已经有些发黄的墙体,挠了挠耳朵,同时也收回了房间里的替身。
“鹭坂实,新宿町干涉科科长!说!你到底对良子做了什么!”
仔细看了一眼那本已经快贴到他脸上的警官证,方高太心中也有些无语了。
“干涉科……好像世界上没有哪个地方会有这个部门的吧?真以为我什么都不懂吗?”
“哼!”
鹭坂实在听到方高太连续的反问后,虽然脸上先是露出了一丝黯然,不过很快又变得坚定了起来。
“干涉科是为了应对新宿发生的这一系列‘妖怪杀人事件’而新近成立的,只是暂时还没有正式对外公布而已。”
“哦?!”
方高太有些玩味地看着鹭坂实,心中多多少少也猜出了点什么。
“你不会真的相信有‘妖怪’存在吧?”
“当然,良子从来都不会骗人的!而且……”
似乎是回想起什么糟糕的画面,鹭坂实说到这里时也忍不住停了下来,脸上尽是一片倔强之色。
“而且这么残忍和非人地手段,也就只有那些邪恶的妖怪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一定是这样的没错,良子她根本就没有说谎!”
“那就祝你早日查明真相,父女团圆。不过今天就这样吧,再见咯。”
然后在鹭坂实惊讶地目光下,他甚至还来不及出手阻止,方高太已经在一阵机械高速转动的摩擦声中化作一道残影,眨眼之间便消失在了走廊尽头的一扇洞开的窗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