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蔚然说,我不管你怎么样,但蓝梦,你就是我的璀璨星辰。
辩论会后,一群人围着蓝梦庆功。只因本来最没有胜算的她带领一个实力不太强的学校赢得了冠军。大约是喝多了锐澳,蓝梦觉得头有点晕,脑子里盘旋的都是刘蔚然说这句话时春风和煦的笑容。
她赢了呢,赢了刘蔚然和傅郜。这在半个小时以前,还是多么不可能的事情。
夕阳下,刘蔚然站在光影里,看着如众星拱月被捧在中间的蓝梦拿着一听锐澳与所有人碰杯。紧身的T恤和牛仔裤好像量身定做一般,衬托得她马尾辫后的侧脸坚定而自信。
回忆如潮水,席卷着泡沫涌来。
“你好,二十二班,刘蔚然。”
“…你好,二十三班…,…蓝梦。”
这是他们初识,穿着好像大一码的校服,蓝梦很是紧张局促,哆哆嗦嗦地和他握手。
“你们好,二十一班,李雨欣。”一个大红色的书包跳入二人的视线,那个鸭蛋脸笑容镇定自信的女孩儿就这样跳入蓝梦的世界。
那是学校的文学社,因为沾了就读于此的名人的光,以她名字命名的文学社很是红火。报名参加也要经过选拔。
蓝梦的班级只有她一人来这里。
李雨欣的大方开朗吸引着很多同学和她聊天,也包括她同桌的蓝梦。坐在两人中间的刘蔚然几次开玩笑说要求把座位对调。
那时蓝梦以为他是要去找自己的同学,气的怎么也不同意。过了许久才知道,刘蔚然所在的二十二班,也只有他一个人参加文学社。
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文学社的活动已经进行了两个多月,同桌的三个人成了关系很好的伙伴。
那时的蓝梦总是紧张而局促的,她不知道该怎么和蔚然解释,也不懂得开玩笑,但心里已经对刘蔚然生出了惺惺相惜的感觉。
看着李雨欣和同班同学嬉笑打闹,她也很羡慕呢。
而刘蔚然,就这么淡然和煦地看着她们。
—一花一世界—
刘蔚然坐在自己的班级里,看蓝梦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来学校。
蓝梦说过,她是个运动员,练游泳的。
蓝梦每天训练后才来学校,赶在拥挤的早高峰时段,为了赶时间,她经常一边走路一边喝牛奶吃早餐,身边那个比她高一头的男生则拎着她的书包送她到班级。
那个男生叫宇文骊,是学校「风火轮」溜冰队成员,从身材到样貌都是标准的狂傲不羁,一手帅气的篮球出神入化,在学校里人气很高。
李雨欣曾半开玩笑地问过,「蓝梦,宇文骊isyourboyfriend?」是你男朋友吗
刘蔚然记得,蓝梦听到这句话就好像被点了穴,身体僵在弯腰放书包的动作上——「他是我师兄。」
雨欣惊呼,「真的?那你们岂不是很熟。」
蓝梦两只手绞在一起,低着头呐呐答,」从小就认识了,还可以。」
那之后,宇文骊就很少送蓝梦到班级了,送到楼梯口,揉一揉她的头发——对小孩子一样,就转头去自己的班级。
刘蔚然知道,蓝梦是恼羞成怒,不愿再听别人的闲话。脑海里浮现出一句十分适合蓝梦的话——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确有其事。
这是蓝梦心里的小秘密,刘蔚然没有戳破。
而李雨欣,就大胆地在蓝梦面前微红着脸表露自己的崇拜。
“蓝梦,明天上学的时候,你几点来,我在楼梯口等你们吧?”她把们字咬得很重,语气带着一点点恳求。
蓝梦一怔,「但我们训练的时长不一定啊…而且路上可能会堵车…我也不知道会几点到。」
刘蔚然在一旁点头,蓝梦早晨一向不准点,到的早的时候学校里还没有几个打瞌睡的身影;最晚的一回…他亲眼看着蓝梦踩着一分钟的铃声从校门口跑进教室坐下,翻来早读的课本一口气读完一篇单词——虽然,他明知这是蓝梦的推脱之辞。
李雨欣遗憾地低呼。
「雨欣…」蓝梦似是与生俱来的局促又浮上她白皙的面庞。
李雨欣已和别人聊起其他的事情,独留蓝梦一人在原地自责而不知。刘蔚然看不下去,拉她过来做数学题。
蓝梦的数学不能说是不好,只是她总是迷迷糊糊,算着算着就偏离了最初的轨道。看到数学题,蓝梦的小脸垮了下来,趴在桌上冥思苦想。
「咦?我看看呗。「李雨欣不知从哪又钻出来,对着蓝梦眼前的卷子比划。
刘蔚然苦笑,李雨欣和蓝梦一样具有文科生的潜质,只是蓝梦不是学不好数学,而是兴趣所致的偏好和隐隐的自卑拘束了她;李雨欣么…真的就是数学不好,所有公式到她脑子里都没有区别的不好。
当然这些,蓝梦和李雨欣都是不自知的。她们总以能看得见又貌似十分相像的对方来衡量自己。
—人面花—
寒假文学社的特别活动,订在这个月上旬的最后一天。
刘蔚然到时还早,空旷的校园此起彼伏的都是他不小心脱手的塑钢门打在门框上的声音。不愿再弄出声响,刘蔚然不禁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走近活动教室——推开门,却见蓝梦正有些吃力地攀在及她肩高的窗台上,描绘长廊里一盆初初绽放的茉莉花。那时的蓝梦在刘蔚然眼里便如娃娃一般小巧,只至他肩膀的身高——他也不是很高呵,再配上她纤细的身材,完完全全看不出已是一个十岁的初中生——诚然,十岁,她比他们都要小些呵。不,今天,她已经十一岁了。
窗对着的,是摆满冬日收进屋子的各种盆栽花卉的长廊——若是室内温暖,偶尔也会有一两盆开花。蓝梦画的那一盆,是去年刚刚栽下的,抽出的枝条还泛着微微的青绿,枝头上零星几朵未绽开的花骨朵儿,倒也自成姿态。
“…蓝梦,”刘蔚然轻唤。
“你来了,”蓝梦回过头,眸中澄明清澈,带着微微迷茫。
“生日快乐,”刘蔚然放轻语调,似是怕打破了什么,又带着丝丝歉疚,“我没有给你准备礼物的。”
蓝梦嘴角扯出一丝笑,转回头去画画。空气中淡淡飘过一句“没关系的,谢谢你蔚然。”
彼时的刘蔚然,自然没有看到蓝梦一脸的落寞。
人渐渐多了起来,蓝梦收了画稿,迎面撞见飞奔而来的李雨欣。
“梦梦,生日快乐!”李雨欣欢脱的祝福附送一个大大的拥抱。
蓝梦面红耳赤。刘蔚然知道,半年了,她还是不大习惯雨欣这种过分的热情。
看着李雨欣走开,蓝梦低垂了头,走回自己的座位。
活动结束后,刘蔚然问蓝梦可不可以把今天没画完的画稿给他。
李雨欣先嚷起来,“蔚然你怎么这样,今天是梦梦的生日啊,你不送礼物也就算了,还跟她要东西。”
蓝梦轻轻笑了笑,“没关系的,蔚然,送你。”
刘蔚然连个表达歉意的机会都没有,接过那张画稿,就听蓝梦匆匆告辞。
冬日的夜总是来得很早,刘蔚然在灯下展开那幅茉莉花。
铅笔勾勒出不分颜色的枝干和花朵,美术课上学过最简单不过的卡通画笔法,神态描绘的也不时分相似,刘蔚然当时想。
毕竟那样清冷萧条的冬日环境下独自绽放蓬勃生机的花朵,怎能是这般落寞的神思。
—陶盆里的向日葵—
后来一次文学社的活动里,讲借物喻人。
蓝梦说,雨欣是一株开在陶盆里的向日葵。
“陶盆?”授课的老师反问。
蓝梦点点头,却没有解释。
“那你呢?蓝梦同学。”
“冬天长廊里的一树盆栽茉莉。”刘蔚然脱口而出。
“长廊里的茉莉?嗯,温室娇弱的花朵…”老师又转向蓝梦,“蓝梦同学可要好好锻炼身体,不然就会像温室里的花朵一般弱不禁风了。”
刘蔚然苦笑,彼时蓝梦长的实在纤瘦,肩宽和腿长却撑起大一码的校服,风一吹显得空荡荡的,好像偷穿哥哥衣服的小妹妹。
那时的蓝梦,对这种说法也是一笑置之。便是李雨欣,也觉得这个解释不准确。
课后,刘蔚然向蓝梦解释,“我说的是那次你画的那盆茉莉花。”
蓝梦澄澈的眼眸中闪过迷茫,转而反应过来,点点头,便是眉眼弯弯的模样了。
不过蓝梦对雨欣的评价,当真得到了一致认同。长年熏陶出的语感,让人在缓缓念出这一句如诗的话语时,咀嚼出灿烂日光的余暖,唇齿留香。便是李雨欣本人,也在笔记本的姓名一栏一笔一划写下“一株开在陶盆里的向日葵”。
多年后,蓝梦才无意间苦笑着说,陶者,乐也。看似随意的形容,却是年少时最最真心实意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