锡山,百年世家——韩家。
夜风吹袭,凋零树叶如枯蝶坠落。韩家的子弟们都沉沉地睡去,唯有几个穿着朴素布衣的韩家更夫,左手提着灯笼,挂着铜锣,右手握着裹着红布的木锤,张口打着大大的哈欠,蹒跚学步般在夜色里走动,偶尔敲打一下铜锣,呦呵一声:“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呼~”似风声卷落叶,一道暗淡的人影乘着夜色,翻身入了韩家大院。
“嗤~”轻微的利器割破某物的声音,人影持剑捂住更夫的嘴,割裂了他的喉咙,轻缓地将其驮到墙角,娴熟的将其隐蔽掉。
嗜血的眼神,如同夜里的发疯的野兽,静穆中满含杀气。
高大奢华的韩家家主的房间上方,一道人影悄悄攀爬于上,轻轻地掀开瓦片,探首再三侦查,渐渐将屋顶掀开一道“天窗”。
“呼~”轻身,缓落,声音之轻,难以入睡梦人之耳。
人影落地,蹑手蹑脚的爬到韩家主床前,下一刻,剑出,直接将仍在梦中的韩家主头颅砍下。
“没了你韩家之主,百年世家?今日灭族!”人影低声冷笑,打开房门,持剑一路杀戮。
手起剑落,鲜血染红黑夜,侵入大理石板,黄土地上。
老人奄奄一息的身体里爆发出强壮青年的力量,死死抱住人影的脚,只为让孙女逃生。
“嗤!”剑花绽放鲜血,刺破老人的心脏。
幼儿恐惧的抽搐着弱小的身子,晶莹的泪水混合着鼻水停驻脸庞,灰暗的眼瞳里,只留下一柄鲜红的剑。
韩家的一位妇女怀抱着婴儿,忍着腿上的剑伤之痛,惊恐地四处乱跑。
“吟~”剑吟,妇女另一腿也中了一剑,倒在地上,慌忙中将自己的孩子护在胸前,自己却额头撞在地面,印出血花,哭着恳请道:“求求你,放过我的孩子!求求你……呃!”
妇女的话还没有说完,人影的剑便刺穿她的胸口,连同胸前的孩子也一并刺死了。
“啊!啊!啊!婉儿!父亲!弟弟!啊!”一个身穿锦衣的年轻公子赤红着眼,神情焦急且恐惧,发疯般的奔跑着。
“啊!父亲!”年轻公子来到家主房间,看到了自己父亲滑落在地的头颅,猛地跪倒在地大哭:“父亲!父亲啊!”
稍刻,他赤红的眼眸猛然一震,喃喃道:“婉儿!婉儿!”
他连滚带爬的起来,朝妻子的居所飞跑。
“噗通!”跌倒了,膝盖被撞破,他没有吭一声,连滚带爬的继续跑着。
“噗通!”绊倒了,额头被撞破,他没有吱一声,连滚带爬的继续跑着。
越跑,心里越冰凉,越恐惧。——满路都是鲜血,都是尸体。
男人,女人。老人,壮士,妇女,幼儿,甚至是未满岁的婴儿,他们都倒在了地上,脸上带着惊恐,带着愤怒,带着乞求,带着希望。
他们,都死了。
年轻公子的心里在滴血,眼眶湿润,模糊了视线。
“噗通!”他又摔倒了,倒在一泊血水里。
昨天清晨,他出门前,还与他们有说有笑,和阿嫂的小女儿说:“溪儿乖乖,叔叔明天回来,给你带冰糖葫芦。可好吃了!苏州城里的小孩子都爱极了这吃的。”
自家的亲弟弟,在清晨阳光的照拂下,露出虎牙笑着:“似锦大哥,记得给我带糖画。”
他还记得,出门前,婉儿抱着他的腰,埋在他的背脊里,轻声细语:“你在路上要小心,家里一切都好。不要担心家里。”
“啊!啊!父亲,婉儿,弟弟!啊!”他哭了,狠狠的抓着自己的胸口,在血水里如同旱地的鱼儿一般拍打着。
什么男儿有泪不轻弹!什么万般只有读书高!
眼眶早已撕裂开去,泪水如何不流下?苦读六经十数载,到头来,家破人亡,族人尽灭。
我不信,我再也不相信了!
“啊!昂啊!啊!”他一手抓着胸口,一手紧紧掐住脖子,像个委屈的孩子一样,又像个街头无赖一般,在血水中一边痛苦的呻吟着,一边杂乱无章的滚动着,奋力撞击着。好似唯有这般,才能消除丝丝痛楚。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间,也或许是整整一个世纪。
当阳光普照人间,为世界镀上一层金色薄纱时,锡山韩家却浸泡在鲜红的血水里,发出刺鼻的血腥气味儿。
活似一个血人的年轻公子,睁着死气沉沉的眼眸,像坟墓里爬出的骷髅人一般,支撑着残破的身躯,驮着步子缓缓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一夜的发疯发狂,一夜的焦急恐惧,一夜的不敢面对,终于在阳光的照拂下,抬起了正视的眼睛。
门是开着的,沉木的房梁上,三尺白绫,悬挂一道苍白的人儿。
“啊!婉儿!啊!”年轻公子发疯了,磕磕撞撞的急忙将婉儿放下来。
“噗通~”一声,却是连自己也倒地不起了。
他胆怯了,丧失了所有的勇气!倒地不起。
好久,是很久了。
终于,附近的村民来到了这里。
一位勇敢的男人,踏过层层尸体,泊泊尚未干透的鲜血,穿越修罗炼狱,来到了这里,看到了倒在地上的年轻公子,将他背到行脚医生的家里,抢救了过来。
灰灰蒙蒙的视线渐渐清晰,年轻公子醒了,手中还握着那三尺白绫,深深凹陷的眼眶里,滑下一条鲜红的泪水。
“保重”,泪水滴答在三尺白绫墨色秀丽的字迹上,渐渐涂抹开去。
过了很久,也许并没有太久。
年轻公子将族人都安葬了,跪在父亲与族人的墓碑前,拔剑划破手腕,滴血落地,眼神坚定无比,三指向天起誓,心中充满恨意:“不肖族人韩似锦,今日滴血染地,指天发誓,此生不杀赵子亟,必遭天雷轰击,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沉重磕头,决然离去,青草幽幽里,韩似锦背影渐渐消散。
画面缓缓化为漆黑,消失不见。
“华夏区公告:恭喜玩家‘百家疯子’,‘昨夜听雪’,‘风清’,‘风扬’,‘吾王’,‘无候’开启禁地试炼——‘暮色之村’。奖励:银阶装备盒一个,本禁地轻功一本,武学一策,服装一套,糖画十个,冰糖葫芦十串,修为三万,历练值一百,侠义值十。凡实力境界达至【略有小成】之境的玩家,皆可六人组队,于苏州太湖码头,开启禁地试炼!”
“啊!”众人并没有得到奖励的快乐,反而更加沉闷。
风扬握剑发了疯似的乱砍乱劈了好一阵,散乱着头发,狂吼道:“啊啊啊!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白帝心中无奈,凄凉的笑了笑。但年,他初入江湖,完成这个禁地试炼,看了这剧情小片段后,也是这样的。
发疯发狂,边笑边哭的朝四周乱劈乱砍,大声吼叫,直到精力耗尽,虚弱到再无一丝气力,跌倒在地喘息。
“啊!怎么会这样!我们到底帮了什么人!”昨夜听雪颓废的跪在地上,双手握拳不断砸打着地面,关节断裂,渗出鲜血也丝毫没有感觉到疼痛。
风清心中发堵,见了昨夜听雪自残般的砸地,更加难过,连忙跪倒在她面前,握住她的手,让她狠狠地砸自己的胸膛,发出“咚咚咚”的声音。
“咔~哇~咹咹……”昨夜听雪看着眼前的风清,突然哭了起来,搂着他,整个身子不断发颤。
而吾王和无候俩人沉着脸,谁也不看,谁也不听,沉默的从空间背包里取出一坛又一坛酒,一个劲的直往喉咙里灌。
“咳咳!咳咳咳!”呛到了也不肯停下,依旧举起酒坛直灌。
此刻,再烈再呛的酒,也没有他们的心脏的痛苦令他们难受。
若是一个人,哭了笑了,便也忘了。可是当有一群人,哭了笑了,你再是理智,也会跟着哭,跟着笑,跟着就永远难忘。
这就好比一个人信仰佛主,每天念经,还会保持理智;但当你处在一群念经的人中,你便会渐渐丧失理智,化为狂热的信教徒。
“呵呵呵!我错了!”白帝举起一坛酒,坐倒在地,看向天边残云,苦笑着灌下。
终于明白,为何江湖缺不了酒,实在是酒的苦滋味,与江湖人的心有着几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