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酣饭饱过后,也是月色融融,宾客方才散去。元梅双颊不禁酒力晕上胭脂红色,而怀之的眼睛却因为喝过酒水变的晶亮无比,凝神看元梅时,竟有如天上星子璀璨。
怀之唤白芷扶了元梅,一行人离了张府,虽然已是宵禁时分,但向来婚丧嫁娶之事,只需要通报了,就可畅行。元梅上了马车,本已不胜酒力,此刻倚着马车上的软垫,便沉沉昏去。怀之从马车木格之类拿出一个酒囊,轻轻晃荡,是液体呼噜呼噜的声音。正要白芷教元梅饮下,白芷接过酒囊,只皱眉说道,“恐不大好吧,这解酒汤已凉了,又是有些冷的时候,娘子若喝了,恐与身体不大好的。”
怀之却轻轻笑了,嘴角噙着一抹笑久久不散,接着酒力,看着叫人发昏似的不真切,“不喝便更不好了,飞卿饮多了酒。”又借着车帘的缝隙,看见外间融融的月色,竟像是有什么呼之欲出,又有几分萧然,只是转过去对白芷轻笑一声。
听得这一身笑,白芷却浑身一抖索,扶起元梅,缓缓灌下那解酒汤。
一路到了茶坊,白芷扣了门,屋子里一间一间的亮起灯来,鸾镜披衣来开门,虽说是披衣,但脸上却无一分睡意。只默不作声的和白芷将元梅扶回房间,沈怀之又嘱咐几句,便与白芷离去了。起初,鸾镜的面目全是严肃,又有些木然,看着元梅久久不动的昏睡身影,竟然缓缓笑出来,又觉得不好的摸了下脸颊。便亲自去准备了汤药,又扶着元梅缓缓的喝下去,便兀自坐在一旁,静静的思虑。
不过一会,元梅醒来,抚胸咳嗽,醉眼迷离,待咳得厉害了,眼睛里才渐渐有清晰的光来。鸾镜倒了热茶给元梅饮下,元梅却觉得渐渐的身上松软,使不大上来力气,连喘气也觉得有些使不上气力。
“今日饮酒过了,竟觉得有些使不上力气来了。”元梅靠在床案便,腰间垫了软枕,微微有些喘气,面上晕着病样的红色。
“不过是自作自受。”鸾镜冷冷的。
“你倒是好没情意,还记恨我日前呢。”说着元梅竟笑起来,又是一阵咳嗽。
鸾镜只皱眉,“你怎的还笑的出来,莫不是用了什么不好的东西?竟如同凡人体质似的了。”
元梅凝神,似认真想了想,“不知道,不过却也是要好好休息了。”
鸾镜上前抽出元梅腰间的软枕,元梅顺势躺下,又掖了被角,忽然听见元梅低低笑了,鸾镜也是有些恼怒。待要计较,元梅却裹紧被子,翻身向里了。
外间正是月满中天,一地光华时。
待到第二日,几乎到了正午,还不见元梅身影,鸾镜方才进去唤元梅起来。元梅懒懒的应了,鸾镜方才避讳的退出房间,又听见一阵窸窣声响。过了好些时候,方看见元梅缓缓步出,脸上无一丝妆容,显出疲态,不经意间又露出几分憔悴的病容。
方有客人看见,便说起来,“元娘可是病了,脸色不好呢。”
元梅略显苍白的脸上飘忽起一抹笑,露出几丝极少显露的傲骨来,“哎,谁又没个病痛时呢?”
那客人听此言,哈哈大笑起来,“元娘病起来倒是与往日有些不同了呢?”
元梅顿时起了兴致,轻提裙摆坐下,双颊因为突然坐下升起两抹红霞,却全没平日里拖沓的柔媚,显出几分英气来,“哦?可是有哪些不同了,若是说出来,元梅只平白送几碟糕点。”
“比平日看起来更洒脱了……”那客人喝口茶,又认真想想说出来。
元梅亟不可待的打断他,“那是这样好,还是平日好呢?”眼里全是诚挚与兴味,周围的客人也都兴致盎然的听着,也有人笑起来了,唯有鸾镜皱皱眉,思索怎么将元梅劝进去。
元梅挑工整的秀眉笑,周围也大多数人和着笑,又过片刻,那客人却一本正经回答起来,“依我看,女子还是应当柔弱些好。”
听见此言,元梅却再不笑了,仿佛刚才的表情凝滞在脸上了,一时半会脸上也是僵僵的,那笑仿佛尴尬的余留在那里,想收却收不回了。鸾镜却正好找一个借口,将元梅拉回去了,又倒了热茶给元梅,说道,“你竟如同中了邪魔一般。”
元梅面上的表情仿佛受了热茶的化解,收了回来,却余下些悻悻,抬脸倒道,“自己本不就是妖怪吗?”又仿佛玩笑般用眼神捏住鸾镜眼中一闪而过的恼怒,仿佛调笑捉弄一个孩子一般,笑的不可遏制。
鸾镜恼怒到拂袖而去,片刻,元梅便乐极生悲,又不住的咳嗽起来,方觉察事态有些严峻,收了因病而松懈的轻浮,打坐修炼起来,缓缓引导气息到达全身。却不如往常那般,只觉气息有些凌乱,也不能很好的引导舍利子了,竟然与从前中暗器时的情况有些相似了。待到打坐循环数遍后,只觉有些小喘,缓缓使不上力来了,元梅缓缓顺势躺下,闭眼休息片刻,却昏昏然睡去了,到醒来,又闭眼静静思索着。睁开眼时,看着精致的窗子,似乎不动,却突然眼里一片寒光刺出来,过一会又浸在柔光里消失不见了。
一月过去了,日子渐渐沉甸甸的了,总也是烈日的天了,不似**般柔美了,若在正午时行走,便要积一身汗水了。茶坊里也添了草药制的凉茶,渐渐的茶坊的生意竟然渐渐好起来,连元梅有时候也忙碌起来,总也是厌厌的念叨着人多起来,竟教自己也忙起来。鸾镜总也是默默接过许多活去,倒教元梅有些不好意思了,竟会觉得如同虐待孩童一般的了。市井里却渐渐流传起,张府新娶的新娘子是会惑人心智的妖怪的传闻,又说起那公母如何如何要休了那新媳,却教妖怪折磨的死去活来,连带张家郎君也被妖怪祸害的不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