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呀,修行途中那么多劫渡,便是要摒弃七情六欲,但凡摒弃,我认为并非不去接触,反而是佛家的道理,拿起而放下。世事皆空,不过镜花水月一场。”
“道理虽然对,但用在你身上,反而我觉得牵强。恐怕你在世间生活的日子还不如我长久吧。”鸾镜抬眼有些嗤笑。
元梅眼中一闪而过的恼怒,“我本着修行的路子,又有何不对?”
“本来道理不无不对,只是你所谓的接触,并不曾真正接触过,都只是浅尝辄止。我试问,你真正置于凡人之中,感受凡间之物了吗,亦或是所谓七情六欲,你当真感受过吗?”
这一番言论不可谓不咄咄逼人,却有些撼动了元梅,仿佛最隐匿的心思突然被掀开来,连元梅自己都不太清晰的认识到的,突然被摆放在眼前,觉得些许茫然无措。元梅眼中些许挪揄,片刻又镇定下来,无限深意的看了鸾镜一眼,便转身离开了。徒留鸾镜在原地,化去了一脸的嗤笑,起初面目木木的,后来却突然笑起来了。
往后,两人就仿佛未曾发生过什么一样,相安无事的相处着。却感觉疏离了些许,不再像从前那样的互相打趣了。这期间,店里却多了一个常客,便是张握瑾。有时和清和一起同来,有时一个人来。与清和来时,可以看出清和的无限娇羞,张握瑾也是面上表现出愉悦来。一个人来时,便默默的饮茶,旁边的厮儿垂手而侍,显出说不出的寂寥来。
元梅也不去多管,只是尽心的伺候着,明白可能是婚事在即,女子自是无限的愉悦,男子却因为被困束而感到些许不自在。又几日,清和托人送了喜帖来,正是二人大婚。本来像清和这样身世飘零的女子,且不知来源的,大户人家顶多聘了做妾,断无做正妻的可能性,想来是那茶左右了许多重要的人的心智。
沈怀之收了喜帖便亲自到元梅那里去了,邀元梅一起去参加婚宴,元梅应了。到了婚礼那一日,元梅着淡紫色暗花纹短襦,中饰黑色齐胸素洁抹胸,下着蓝色曳地长裙,加以长披帛,发饰挽作反绾髻,一枚素洁光润的白玉石榴簪斜插髻中。面若春花,唇朱红而饱满,一段如玉雪颈,行动时若出云而来,于严肃中透出妩媚来,自成脱离少女之美。
待到沈怀之见此景,面上愕然而笑,眼露赞赏,却未出言说什么。只有白芷笑着上下打量,又喟叹到:“可惜了娘子里不曾仔细装扮,这艳色倒是另一层光景了。”说着又扶元梅上马车。元梅听此言,未有什么动然,只是笑一笑。又抬手吩咐拿着随礼的元二跟上,白芷笑着接过随礼,只吩咐元二不必跟着,又戏谑道,“娘子可是多礼的,若是与三郎随在一块才是好的呢。”
沈怀之略略正色道,“白芷,不得无礼,不要没了正行。”又对元梅露出一丝抱歉来。白芷收了笑言,俯身行了礼,说了抱歉的话,元梅抬手说太客气了,也便饶恕了。
到了婚礼上,又各自随礼,便落了座,正是张灯结彩,一片喜庆。,此时已近黄昏,只见张握瑾着新郎装扮,戴黑缨冠,一身青色暗花袍子,橙红色下裳,透出里面着白纱里衣,黑色腰带用祥云玉犀比系,白袜红鞋,外间佩戴精美的香囊环玉。身量正直高大,五官朗正,面色严肃中透出喜悦,颇有些**倜傥的意味。一群人笑嘻嘻拥着张握瑾而出,先是去拜宗庙,便要去迎接新娘的。
元梅看的欢喜而惊奇,沈怀之亦带笑低声解说着。时间过去了好久,总算迎回了新娘,几位侍女用交替铺垫的方法将毛毯延伸到屋内,新娘款款踩着这些毛毯进入屋内,只见清和着繁复花钗大袖之服,深青色的大袖外袍,素纱的衣服垂下来显出褶皱深深,身姿秀美,腹前围着蔽漆大小腰带,裙下偶尔露出深起色的绣鞋。另有梅花状环佩压住裙裾,梳高髻,两边分饰金步摇,长长的珠翠垂在如雪脂的脸庞边。待近时,便闻见香风阵阵,美人身姿,叫人无限愉悦。
这时才见二位中年衣着富贵的夫妇被搀出来,坐在高堂之上,乍看端庄威严,倘若望向双眼,便觉呆滞无光。新人被领入青庐内来,便听得青庐撒帐念“千秋万岁,保守吉昌,五男二女,奴婢成行”。二人又合念撒帐诗“一双青白鸽,绕帐三五匝,为言相郎道,绕帐三巡看”。
接下来便是揖让之礼,三揖三让,便见得新郎弯腰先揖,新娘再让。
新娘以团扇遮蔽美好的容颜,但见双眼与眉目,便知是娇美的美人,又得以修饰一番,不知是怎样的风光。但听见张握瑾肃穆的声音,念道:“莫将画扇出帷来,遮掩春山滞上才。若道团圆似明月,此中须放桂花开。城上风生蜡炬寒,锦帷开处露翔鸾。已知秦女升仙态,休把圆轻隔牡丹。青春今夜正方新,红叶开时一朵花。分明宝树从人看,何劳玉扇更来遮!千重罗扇不须,百美娇多见不奢,侍娘不用相勒,中归不免属他家。”清和素手执扇,听的“却扇诗”,将扇缓缓放下,美好精致的容颜,透出无限娇美,尤是妍丽的唇脂,更是逼退了眉间一抹青涩,颓然一端庄柔美的新妇。
清和与张握瑾对视而缓缓笑起来,其笑颜,不可谓不摄人心魄,便听得席间切切私语,也有不少人拿之与周后相比较的。接下来又行过“沃盥之礼”,方才
拜礼,一鞠躬,拜天地。二鞠躬,拜高堂。三鞠躬,夫妻对拜。又正坐入席,同牢同食畜牲肉,二新人同念,“一双同牢盘,将来上二官,为言相郎道,扰帐三巡看”。又有人端上合卺酒,行过了合卺之礼。新郎上前,从新娘的头上解开红缨。又有专门的使人,从两人头上剪下一撮头发,放在锦囊中。夫妻结发合念到
:“本是楚王宫,今夜得相逢,头上盘龙鬓,面上贴花红。”
张握瑾又接过一把精美的梳子,给清和梳头,也只是象征的轻梳几下,
念到:“月裏娑罗树,枝高难可攀,蹔借牙疏子,筭发却归还。”并以五色线系上清和指头。再念:“系本从心系,心真系亦真,巧将心上系,付以系心人”。
最后夫妻两宣誓忠贞不变心,“天交织女渡河津,来向人间只为人,四畔傍人总远去,从他夫妻一团新”。
这一切繁琐的礼仪完毕后,一赞者出来告天。
“今夜吉辰,李氏女与张氏儿结亲,伏愿成纳之后,千秋万岁,保守吉昌。五男二女,奴婢成行。男愿总为卿相,女即尽聘王公。从兹咒愿以后,夫妻福寿绵长。”
元梅眼眸带笑,如此繁长的礼仪,竟不觉得无聊,反而看出几分好笑来。礼成,二人拜过宾客过后,才被送入洞房。此时已是黑夜沉沉,张灯结彩,一片欢乐之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