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过去,白芷早早进了房间,但见元梅坐在月牙凳上,凝神不语,一头秀发披散着,如泼墨般垂下。白芷轻声问道,“我见娘子昨日里回来左肩有伤,又有倦意,并未曾多问。今日我且多嘴一句,娘子可是在何处受了伤?”
元梅心中有防备,那暗器虽曾击中左肩,但片刻融入骨血,消失不见,也只是在衣裳上留下一道划痕,肩膀上有一道伤痕,又被元梅的乌发垂下挡住,故而并不明显。此时并不知何人暗算自己,且应当是早有预谋。故也只是不愿多说,“昨日在竹园时,我独自去了较密的竹林,教竹子划伤了肩膀。”
“娘子可是真不小心,我惦记娘子昨日早早入睡,并未进食,今日故一早端了粥来。待我服侍娘子梳洗一番,权且用些清淡的。”白芷放下手中托盘,服侍元梅盥洗了,又用了早饭。
元梅正在拿了一卷书看着,青雀便来了,元梅轻轻笑着,教青雀坐下了。青雀看着元梅说:“张大夫怎么说?我听说飞卿姐姐受了伤。”
“无妨,只是被竹枝划伤了。青雀不必担心,我尚觉还好。晚间张大夫自会来看看,恐怕休养几日就无妨了。”
“那就好,咳咳……”青雀又以手帕掩了口,咳得面目窜上一抹病样的红。
阿汀轻抚了几下青雀的背,元梅也将茶杯递给青雀,青雀轻啜几口,方才觉得好些。元梅关切的说:“青雀回去歇着吧,毋需担心。阿汀且带你家娘子回去。”
青雀告了辞,由阿汀扶着回去了。元梅也已觉察青雀病气缭绕,恐不日将有一场危及生命的大病。也只是有微不可见的惋惜,又拿起书看着,心不在焉。
沈怀之也来了,且带着张大夫来了。教元梅去了内室,张大夫看过以后,又处理了,交代过白芷后,开口说:“娘子的伤并不严重,平日里包扎上药后,不可见水,休养些日子便好了。我且将药交给白芷,日日换药,好生照料着,半月便好了。”说完福了福身退下了。
元梅自屏风后出来,迎上沈怀之温柔的眸子,款款坐下了,“飞卿这几日要好生休养。”
元梅轻笑,“倒叫怀之笑话了,也只是不小心罢了。说来也怪,前院的竹子且疏的很,后院的竹子倒是极密的,可是竹林深处却有一片草地。”
“那园子平日里极少有人住,本是因后院的有些年份的竹子才买下的,前院的竹子是近些年才植的,平日里只留了人打理,我那友人本欲在竹林深处尽头建房屋,故又留了一片草地,前些日子特意叫风水先生看过了。”沈怀之细致的解说了。
“原来如此,那处风景倒真好也。”
“却是我的不好,不该教你去看那些风景,倒教你把肩膀划伤了。”沈怀之温柔的笑着。
“我瞧怀之却并未有半分的不好意思的,不过确也无妨的,你坐些,且在此处用过午饭好了。”
沈怀之应了,用过饭后,叫元梅好生休养着,便离去了。元梅叫白芷也下去了,只说要午睡了。待到只有元梅了,铜镜面泛了光,那男孩出现了,也坐下了,“我也真奇怪,你这么高道行也着了道?”男孩又呵呵的笑了。
“你可有名字?”元梅也递了一杯茶给他。
“鸾镜。”
“你细细将昨日看到的情景讲来。”
鸾镜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说道:“昨日我去看了,那里曾经布过阵,但是布阵的人并未留下什么痕迹,而且我感知过了,并未有除却你的法力之外的法力使用过的痕迹。”又顿了顿,“我想,要么此人法力深不可测,我无法感知,要么此人仅仅深谙阵法,并不懂法术。”
元梅点点头,又说:“我如今不知是否针对我,怀之说过,曾有风水师去过那里了,我入世不久,不应当有什么人知晓我。”
鸾镜转动着茶杯,面露疑惑,“此阵法如此厉害,竟然伤了你,如此狠毒的阵法,只是勘察风水何以要布下如此之阵。”又语气一转,颇为不屑,“不过凡人心思阴毒,倘若布阵杀人之事也不在少数。”
元梅皱了皱眉头,“本是我大意了,此阵原不算厉害。你说的却有道理,若并非妖物所为,凡间之事我们尚且也不便多管。不过昨日受了伤,暗器融入骨血之中,但除却肩膀隐隐作痛,并未有什么不适。只得待我法力恢复些,将其逼出了。”看了看鸾镜,“我这些日子且要修行,你且注意些。”
才待鸾镜应了,身形便一晃,又入了镜子中。
元梅便也绕过屏风,盘腿坐在床上,闭目入定,周身绕着淡淡青光。待到白芷过来,才睁开双眸,下了床,吃过晚饭,沐浴过后,再次入定。日子已如此晃过半月,偶有青雀与怀之来探望,凭着异于常人的体质,肩膀之处的伤也已看不见了。张大夫看过之后也说恢复的极好。
春雨连绵,天阴着数日了。元梅着一身妍丽的红衣,得了白芷的赞誉,独自一人对着池塘,坐在廊上。可听见一阵箫声,像静静流淌的一弯河流,却夹杂点点悲哀,元梅循着箫声漫步到前院。水榭之中,一袭白衣迎风而立,手持玉箫,周身夹杂点点悲伤。
元梅并未言一句,只走入坐下,香炉里香味撩起,携带着安神的味道。元梅笑得静谧,轻抚几下香炉,香炉的烟漫起,味道已不似从前,仿若要迷了人的心智。元梅又端起一个茶碗,饮了几口。
“飞卿,你来了。”沈怀之垂手握着玉箫,缓缓转过身来,满目悲伤。
元梅的笑弥漫开来,衬着红衣点点妖娆。沈怀之坐下,两行清泪顺颊而下。香烟弥漫着,仿若要看不清元梅面庞。元梅朱唇轻启,“你可愿让我看看你的三世情缘。”
“好。”那声音不若平日那么温柔,却夹杂着些许挣扎。
不过半杯茶的时间,元梅便起身离去了。香炉里香也似燃尽,雨后清新的空气夹杂着湿意扑入水榭之中。沈怀之正趴在案上昏睡,片刻,又悠悠转醒,素手持杯,将茶杯中余的茶水倾入水中,流动的水光映衬着沈怀之的面目无比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