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真机刀?”
练达心神恍惚地看着这把违反常理,仿佛有灵的漆黑长刀,身上的血液受到莫名的牵引,渐渐灼热起来,与它遥相呼应。
悬停空中的刀身轻轻颤动,有如长鲸吸水一般,肆虐天地的狂风,漩成一股风涡汇入漆黑长刀,刹时间天地俱寂。
练达体内血液渐渐炽烈起来,热烫火焰席卷全身,烧的他头昏脑涨,胸闷异常,忍不住仰首对天呐喊,乱发无风自舞,身上冲起赤焰燃燃。
倏然乌光乍闪,真机刀一晃定在练达头顶正上方,蓦地化作狭长黑影钻了进去!
“啊——!”一声惊痛的惨嚎,练达周身赤焰如同被冰冷黑水灌下,一瞬间被浇灭,寒热猛烈间逆转,导致无数血管崩裂,周边僧人只听叭的震响,高坐乌骓马上的少年已炸成一个血人!
“金蛤蟆,玉老鸦,凝祭心头日魂血,炼就醍醐月魄浆,擒入中间造化炉,大道百辟简如刀。”练达脑颅里岩浆遇寒冰,凭空结出一枚枚占据脑海的大字,字迹漆黑如墨,却又闪着诡异红光,最后消散显出鬼画符般的天书,他莫名认出其中的意思——那是两个字。
勾陈。
闪过这一丝最后的意识,练达两眼一黑,从马上摔落在地。
正掉在先前被打断手骨的剽悍和尚旁边,剽悍和尚踹了踹练达身子,又凑过去探了探鼻息,对犹自呆滞的印真喊道。
“长老,这人晕死过去了,怎生处置?”
印真回过神来,扫了周围惊疑议论的众僧一眼,道:“此人与我寺有莫大渊源,先将他抬到客舍,不可怠慢。”
醒过来时,练达发现自己身处椿木浴桶中。烛光明亮,热汤蒸腾的房间里水汽朦胧,鼻满湿木清香。仔细一看自己,全身迸裂的无数血口都结了痂,就连脸上都是纵横密布的细短疤痕,摸起来异常恶心。
自从他修习真龙律行有成后,肌体柔韧金坚,愈合能力又极强,从小泡的药浴像是藏在身体深处的宝藏,一般的小伤流血即止,还从未发生过眼下这样的情况。
练达掬起一捧水抹在脸上,剥掉血痂,脑中浮现昏倒前真机刀神异奇诡的场景,还有那段文字。
“勾陈,这是指天上星宿,还是山海经里的神兽,又或是道教典籍里的天皇大帝?”无论哪个猜测,发生如此奇异的事情都让练达兴奋。
“不对,那把刀呢?”
刚冒出这个念头,真机刀便突兀的显幻出来,静静立在空中,漆黑的刀身吸收附近的光线,水雾缭绕下,反而有一种幽幽暗亮。
“它,它在我的身体里!”
练达颤抖着双手握住黑布卷裹的刀柄,血脉相连的感觉油然而生。
——天道之用,莫神于龙。
一篇匪夷所思的炼体功法浮现在脑海中,与这篇功法相比,真龙律行简直像是小孩过家家的游戏,不值一晒。
除了一脉相承却更加极端的炼体思路,最重要的是,这套法门开宗明义,教人吸收日月精华,彻底改变人身体质。而吸取天地精华,自古就是炼气士梦寐以求的境界,念兹在兹难以逾越的天堑。
毫无疑问,相比较世间流传的呼吸吐纳术,这是当之无愧的仙法!
练达浑然忘我的沉浸在这套仙法中,仿佛打来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门突然被推开,湿雾氤氲里,印真和尚走过来,打断了他入静的状态。练达心念微动,真机刀化作一片虚影融入体内,感觉奇妙难言。
“属下印真,参见少主。”
灰衣佝偻的老僧跪在浴桶前,语音颤抖激动。
“二十年了,属下终于等到真机刀主人,少主必将重建炼血楼,夺回失去的一切。”
练达挑眉道:“炼血楼,少主?这是怎么回事?”
印真愕然抬头:“少主...老主人,没有交待你吗?”
练达沉默片刻,眼神幽幽:“你口中的老主人,是谁。”
印真脸上闪过恍然:“原来如此,少主对一切并不知情。属下出身炼血楼,老主人乃是炼血楼门主,二十年前炼血楼分崩离析,老主人隐姓埋名,做了湖州练氏家主。”
“果然,果然是爷爷。”练达面无表情的想道。
印真:“真机刀和真龙律行是炼血楼流传千年的最高机密,只有历代门主能够修炼真龙律行,也只有修炼真龙律行才能让真机刀生出感应认主。只是属下还未听说,这门功法能够修炼有成,隔空感应真机刀,少主真是千年不遇的奇才。”
水温渐凉,练达默然不语,好半响才道:“真机刀出自何处?”
印真道:“当年形势危急,门主吩咐属下带着真机刀潜逃,这些年属下与神刀日夜相伴,收罗关于神刀来历讯息,却一无所获。只知道是大约千年前被当时门主带回炼血楼,间隔太远,其余的就无从查起了。”
“二十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印真脸上浮现愤怒而迷惑的神情:“二十年前...正道武林围剿魔教,而魔教教主却对我炼血楼下手。属下被门主早早安排了后路,当年究竟发生什么,属下也不大清楚。”
练达仔细盯着他表情,道:“你可知道二十年前聚贤庄一事?”
印真点点头:“此事哄传天下,闹得沸沸扬扬,据说是魔门安插在聚贤庄的那一代聚贤庄主,设宴毒杀了百多位各门派掌门,正道武林也因此攻打魔教。莫非,炼血楼遭到两方夹攻,与此事有关?”
他顿了顿又道:“少主,老主人让你来取真机刀,正表明时机已经成熟,炼血楼即将复出,让当年那些人血债血偿。属下虽已老朽不堪,但还请少主带领属下面见老主人,重回炼血楼。”
这和尚神情不似作伪,练达心道,不知道为何,心中一股阴郁躁乱蠢蠢欲动,直欲杀人泄愤。他神色阴沉的坐在水中,烛火飘摇下,房间里忽明忽暗。好一会,才烦躁的挥了挥手:“你先出去吧。”
灰衣老僧驼背退了出去,房门开合间,月光轻纱般拂进来,照见夤夜山色森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