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寒刺骨,黑暗无边。
梅寒秀的意识模糊飘忽,一个个记忆中的画面在脑海中浮现。有一个画面,将他带回到多年以前。
那是一个栽着许多梅树的院子,一个五六岁的小孩蹲在地上,手中拿着一个小铁锄正在地上挖坑,因为力气小,所以他挖的很慢,很吃力。
一个年轻男子负手站在一旁看着,脸上看不出表情。
“父亲,为什么要在这种梅树啊?”小孩歪着头,一脸好奇的问。
年轻男子沉默了片刻,开口解释道:“这是我梅家的一个老规矩。梅家人血脉特异,每一代皆是单传,而且都是生男不生女,虽然人丁单薄,却能香火不息。每一个梅家男儿六岁时,都要在这个院子里亲手种下一棵梅树,无人知其意义,这或许是为了提醒我梅家人做人当如梅,要有傲雪凌霜之志,无惧困苦吧。”
“做人当如梅,要有傲雪凌霜之志,无惧困苦…”
小孩口中念叨着,忽然向年轻男子高兴的说道:“我明白了父亲。”
说完,手里的小锄头快速的挥动起来。
…
傲雪凌霜,无惧困苦。
他牢牢记住了父亲说的话,往后的时间里,他将自己种下的梅树照顾得很好,希望它快速长大,开花。三年后,也就是他九岁那一年,父亲去世了,他伤心至极,痛哭了一场,好长一段时间都在悲伤中度过。
他模模糊糊看见一道身影站在前方,那是埋在内心深处的思念和伤。他对着那身影大声的呼喊:“父亲…”
“啊…”充满惊恐的惨叫声在梅寒秀的身体中突然响起,笼罩他的黑气不停翻滚,好似在挣扎,煞灵的大叫声充满难以置信。“仙之血脉,怎么可能?”
黑气剧烈翻滚,夹杂着煞灵的绝望惨叫,某一刻如爆炸一般,瞬间四散而开,地上的竹叶被高高掀起。
梅寒秀跪在地上,双手死死抱着胸口,低着头,双眼紧闭,身体瑟瑟发抖,口中不停叫着父亲,完全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变故一个接一个。从梅寒秀突然推开她替她挡下了煞灵,再到煞灵遇见所谓的仙之血脉彻底消失,少女的一颗心可谓大落大起。
“喂!你没事吧?”少女快速来到他身前蹲下,一脸关心地问。伸手碰了碰他抖个不停的身体,脸色凝重,只感觉触手之处一片冰冷。对于她来说这个温度算不得什么,但这家伙不过肉体凡胎,这种温度出现在他身上就有生命危险了。
“喂!你快醒醒。”少女抓着梅寒秀的手臂摇晃,一脸焦急的叫了好几声,只是梅寒秀依旧是那样子,她一颗心又一次沉下来,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
因为先前施展遁地术,她用尽了法力,此刻就是想用真元替梅寒秀化解一身冰冷也没办法,如果等到她法力恢复,恐怕人已经死了。她还有一个更大的担忧,担心那布阵之人在这个地方有精神烙印,那煞灵十之八九是那布阵之人专门育养,能做出这种胆大妄为,伤天害理之事者,定是魔道中人不假,且修为深不可测。此刻煞灵已经彻底消失,可以说自己两人与布阵之人已结下了仇怨,若是人家发现这里的事情快速赶来,两人必死无疑,所以说必须快速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可是梅寒秀现在这个样子生命危险,更没法走路,她急得焦头烂额,不知如何是好。
梅寒秀的头发和皮肤上渐渐起了半透明的霜白,冰寒占据他的身躯,让他麻木没知觉,只有模糊的意识中那道身影牵动着他,让他思念无尽,让他想要靠近,看清。
“怎么办…”少女紧皱娥眉苦思。看着梅寒秀不断颤抖的身躯,她的心里除了着急还有一些难受。脑海中忽然闪过一道灵光,眼睛一亮,伸手入怀,拿出一张叠得整齐的黄纸。东西拿出后她没有其它动作,就看着手中的黄纸,一脸的纠结兼犹豫,只听她自言自语:“这天罡锁阳符可是本姑娘千辛万苦才从老头子那里要来的,曾听他说过此符乃是数百年前的正一道主,号称符仙的张子灵张天师所画。什么锁阳符一开,万邪都要栽的,若非他说得厉害,自己也不会死皮赖脸的要过来。”
先前煞灵冲来的那一刻,她本就想开启天罡锁阳符,以天罡锁阳符传闻中的威力,对付煞灵定然是绰绰有余,只是她没想到梅寒秀会将她推开,用自己的身体挡下了煞灵。
不知不觉中,她拧着的心渐渐放松下来,虽然是理论上的办法,不知道能否行得通,但是有希望总比没希望好。
“这天罡锁阳符是你替我省下来的,本姑娘现在就用它来救你,能不能醒过来就看你的造化吧。”少女目光从符纸上离开,看向被冰寒折磨着的梅寒秀说道,声音里有着一些无奈与不舍。
她慢慢将叠着的符纸打开,上面画着繁琐复杂的符箓,与民间那些符箓颇有不同,红色笔线鲜艳,虽然整个符箓看着很复杂,但是又给人一种笔画流畅的感觉,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此符有神韵,能摄人心神。少女看了一眼便移开目光,用左手两指将其夹着,右手捏手印,口中低声念咒。
“正一天罡,灵符锁阳,离火为我用,万邪尽消亡;天师降法,急急如律令!”
少女声音一落下,手中的灵符便向天空上飞去,停在了她头顶丈许处,凌空漂浮不动,其上突然亮起金光,那符文笔画从上而下逐一亮起,化为金色光线,一条条金光脱离符纸飞向四面八方。
轰的一声,以两人为中心,突然出现一个火焰圈,直径七八米,将两人围在圈内,圈内亦遍布火焰,只是颜色比最外围的火焰圈淡了许多。身在圈内的两人,还有那些竹子竹叶都没有什么变化,这火仿佛没有温度,烧不着任何东西,颇为神奇。
嗤嗤嗤的怪声响起,梅寒秀的身躯冒起黑烟,那黑烟一出现他周身的火焰就陡然拔高几尺,将那黑烟尽数吞噬。
“果然有用!”少女看到这一幕,顿时喜笑颜开,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这现象并没有持续多久便消失不见,少女蹲下身子,伸手拍了拍梅寒秀的肩膀,在他耳边轻唤:“喂!”
梅寒秀依旧埋着头跪在地上,只是身体已经没有再抖动,静静的跪在那。少女拍他叫他也没一点反应,就像睡着了。
少女脸上原本挂着的一丝笑容渐渐消失,她将声音提高几分,再次唤道:“喂,你快醒醒啊。”手上加大一些些力度推了推他。
这一推梅寒秀抱着胸口的两只手直直垂落下来,接着身子朝一边倒去。
少女赶忙伸手抓住他手臂,才没让他倒在地上。伸出空着的另一只手在他鼻孔前试探了一下,发现他呼吸很正常,俏脸顿时黑了下来。拧着他的鼻子将他脑袋晃了几下,一看除了鼻尖绯红啥反应都没,愤愤然,干脆松开抓着他肩膀的那只手,让他倒在地上。而后两手叉着腰,气呼呼的瞪着他。一脸晦气的抱怨:“真倒霉,救了你这么一个笨蛋。”
梅寒秀躺在那一动不动,昏睡中又哪里听得见她的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