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指化剑,剑气如刃,雪濛虽然落败负伤,但以其修为而言,轻轻一挥,亦足以洞穿柒花的身体,而且,柒花完全无意闪躲。
但柒花最终安然伫立在殿堂中央,雪濛冰冷纤细的手指,停在空中,她喃喃问道:“你为什么还要出来阻止我?”
柒花颦着眉,泪眼朦胧:“柒花知道——师父,是你养育我,教导我,而且历次救我于危难……我不管你是什么目的,可是在柒花的内心中,你就是我最亲最敬爱的师父!而且,师父是个可怜之人,一生挫败,情伤不已,虽然为了雪花宫呕心沥血,费尽心机,可是,却无力胜天……”
“够了!”雪濛恼怒地打断了柒花,“你莫非就是为了出来奚落我一番?”
“不是。”柒花对师父的恼怒似乎习惯性颇不以为然,“我只是想出来说明,虽然我也不清楚我为什么非要说明——我想说的是,师父的确很笨!这根本不是什么阴谋!一切都是误会,柒花从来没有欺骗过师父,女王的确受到重创,只不过就在刚才被人所救!而且柒花也不是恰好忽然失踪,而是为了追捕闯入者,才匆匆离开雪花宫,为此还和雪光宫一场恶战,深陷牢狱,满身伤痕……”
总之,柒花急匆匆说了许多许多……
雪濛的眼神几经变幻,愤恨,诧异,费解,质疑,探寻,似有所悟……
“够了,休要再恬噪,闭嘴!”雪濛忽然身形疾速上前,将柒花掠在怀中,手指扣在柒花的喉间,随即,得意仰首,怒目对雪伊道:“果然一切都是天意!你和你的孽种之间,只有一个能活下去!你自行了断,或者,看着你分离多年的女儿死在你面前。”
雪伊显然惊呆了——她的注意力一直都在忽然现身的柒花身上,她已然能够确定这便是自己一直苦苦寻找的女儿,本欲处理了雪濛之事后,再慢慢寻找这个叫做柒花的女儿,可是她就这样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却是为了阻止雪濛自行了断,而且始终对自己置之不理,更关键是,真的有这么不可思议,这么天真……或者说这么傻的人?
惊愕片刻,雪伊故作轻松一笑:“姐姐,多年不见,你果然长进许多——布局良久,就是为了最后这一幕?但你欺骗不了我,哼!你休要做戏,她根本不是我的女儿!”
“她是!你知道她是!”雪濛有些意外,不禁恼道。
“不是,你只是想利用我思女心切的弱点,欺骗我!”雪伊淡淡道。
雪濛杏眼圆睁,花容已然狂怒:“岂有此理!”说罢“嘶!”一声,雪濛随即撕裂了柒花的白裳,将怀中的柒花野蛮一旋,柒花雪白玉背便袒露在雪伊面前,她狠狠道,“她后背的七瓣雪闪烁,与你同律,你还有何质疑?二妹,我了解你,少耍花样!我给你三秒钟时间,若不自行了断,我就杀了她!一,二……”说罢,食指狠狠嵌入柒花的喉间……
雪伊凝眉望着柒花后背熠熠闪烁的七瓣雪,她自然知道,这是自己朝思暮想的女儿没错,但越是如此,越不能乱了方寸,本想故意拖延些时间,思考对策,但对方显然已经不想再给自己机会……几经周转,莫非,果然今日就是自己的死期?若我一死,姐姐应也不会为难柒花才对,毕竟是她一手将柒花养育成人,姐姐只是受到太多刺激,以至心性错乱,原本也非奸佞之辈……这样思索着,雪伊似乎找到了答案,手中一程风雪平举颈间……
“唉呀!”正在此时,柒花猛然挣脱了雪濛的控制,用力揉着自己的喉咙,同时疾速将碎裂的衣裳敛起,面颊竟然一片绯红,随即恼怒地望着雪濛,“咳咳!姨娘,你到底做什么嘛!干嘛非要死啊死,一会儿自己死,一会让娘亲死,一会让我死——死什么死,我知道你不会杀我——而且,你知不知道,这里还有其他人,我,我都被人看光了!我才真的不要活了!”
雪濛擎起的手指兀自落空,表情惊愕,她被柒花的一番胡言乱语扰得有些不知所措……
雪伊惊见这出乎意料的一幕,亦是错愕不已……
良久,雪濛才呐呐问柒花,道:“你,你刚才叫我什么?”
“姨娘!”柒花颦眉道,“不叫姨娘叫什么?柒花只是胡闹一些,又不是傻,我早已经理清关系。你们不是姐妹嘛,以后好好相处就好,什么死啊死,还弄得我这么痛!”说着,她竟然伸出双手,蓦然将雪濛与雪伊的双手拉拢到一处,甚至握在一处……
“啊!”不过,随即,柒花发现自己的衣裳再度垂落,面前瞬间出现落星河那副似笑非笑坏坏的眼神,她觉得落星河一定就在暗处,正在这样“非礼”自己……柒花仿佛真的受到了非礼一般,不禁本能一声尖叫,双手再度敛起衣襟,双颊更加绯红!
身不由己手握一处的雪濛与雪伊,却似乎已经听闻不到这声尖叫……她们沉浸在无限久远的回忆之中,那回忆似乎充斥着怨恨与痛楚,却原来也有美好……是有多久、多久,未曾再姊妹执手,快乐无忧奔跑在雪之国富庶的冰雪绝景之中,而那奔跑的人啊,才是真正的绝景……
“雪之国一向女尊男卑,未曾预料,却让一个男人,毁了我的一生。”雪濛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似乎悲悯,又似乎解脱。
雪伊笑了笑:“姐姐,一生还很漫长,希望而后,你和我一起重振雪之国。”
“我……”雪濛沉吟着。
虽然经年之怨,并非一句“姨娘”可以单纯化解,但至少雪濛确定,自己和雪伊之间有两个无可争议的共通点,一是,雪之国;一是,柒花。
是的,雪濛有许多恨,但她一定爱雪之国,她也不得不承认,她一直爱着柒花,像爱女儿一样爱着柒花……
若问缘由——柒花能够一直活着,很好的活着,开心肆意、任性妄为的活着……便是最好的证明。
……
“啧啧……”忽然传来一声怪笑,似嘲讽揶揄,又似嫉妒怨恼。
显然,有人看不惯美好团圆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