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伊当日闯入怀南王府,为无影所伤,几乎致命,虽勉力逃回雪之国,修为确是大损……雪伊之前表现的弱势与黯然,亦确是不假……
此时,忽然之间,不仅顷刻伤痛无碍,而且剑气无比澎湃,仿佛新生之感,如何不令人惊诧!
雪伊掩于一程风雪祭起的暴风雪之中,略作思量,心中自有所感,但却解不开诸多迷惑……忽然拯救自己的,是如此强大而神秘的力量,却又为何不肯现身?索性,唯有专注于与雪濛的激战。
风疾似剑,化雪为刃,白芒漫舞,冻雪破碎,金刃长鸣……
整座原本极寒的雪隐宫,此刻更加寒冷,气温骤降——而且随着雪伊与雪濛剑气不断激荡,气温越发不断下降……殿堂风雪呜咽,雪花纷飞,不久,便积起厚厚的冻雪!
雪濛紧咬牙关,她并不能确切捕捉到雪伊掩藏于哪一阵风雪,一程风雪之刃又掩藏的哪一瓣雪花,雪隐宫最善于隐匿——但雪花宫所擅长却是速度,她的身形势如闪电,疾速跃舞于风雪之中,同时双袖劲力拂动,冰尘袖中剑,操纵着无数雪花飞刃迎击风雪的同时,伺机不断激射攻击……
而此时,在宫殿不易察觉的一隅,落星河示意身畔咫尺的柒花,安静。他们敛藏剑气多时,观望着这场以冰冷形式所呈现的热闹战斗……
“贱……落公子,你到底做了什么?”柒花终于按捺不住,小声问询道,“女王本来气息奄奄,为什么被你刺了一剑,反而……”
“虽然看似是刺了一剑——不过,我又不是刺客。”落星河摇了摇头,“柒花,是语儿救了她。那么,你希望谁会赢?”
柒花闻言,陷入了看似极其认真的思索,虽然一身衣衫褴褛,狼狈至极,不过这番沉思模样,明眸凝水,倒是颇为动人……
落星河微微一笑……不禁笑柒花,亦是笑自己,笑中自有深意。
适时出现的落星河悄然以初语剑之力挽救雪伊,为此,语儿自然又受到了伤害——落星河虽然心痛语儿,但总觉得有不得不这样做的理由。
感应天道,雪之国国运已衰,正处于崩塌临界点——然而,这些与女王雪伊实际上并没有太大关系,这所有的缘由,是因为另外一个“女人”。
不过,雪伊今日的确本应冰冷落幕,带着一生遗憾与无奈,黯然丧命于因缘宿敌,灰飞烟灭……或许,这只是另外一个故事,与落星河原本无太大关系,而落星河却容不下这种悲伤发生在自己面前,于是再度插手因果,干涉了雪伊的命轮——又或许,这也是注定的因果。
……
“我……”思索良久,柒花终于呐呐应道,“很奇怪,我自然应该希望师父能够击败女王,君临雪之国,这样雪花宫也会得救……可是,我不明白,我却隐隐希望女王能够胜利……很奇怪……”
“你是否对她有一种奇怪的感应,又或者似曾相识?”落星河淡淡问道。
“的确,”柒花神情颇为复杂,“莫非果然如你推测,她是我的娘亲……”
落星河若有所思:“你们血脉同息,已然可以确定。不过,我们还是再多听听几句证词为好。”
“证词?”柒花一愕……
……
雪隐宫风雪骤停,雪雾消弭处,雪伊与雪濛均显出了身形,二人皆是狼狈,但狼狈程度自然不同。
雪濛的素云华裳几乎尽碎,片片雪肌染着血痕,分外刺目,而雪伊虽然也身有多处伤痕,至少鸾凤华服尚且完整,显然更胜一筹。
雪伊眉眼冷傲冰霜,微微仰首,叹道:“唉,姐姐……还要继续吗?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我的女儿在何处?”
雪濛嘴角滴落一滴绯红的鲜血,再无之前的嚣张气焰,黯然道:“莫非一切都是天意。雪之国是你的;他,是你的;就连女儿,原来也是你的——直到此刻,我才终于明白,柒花不是笨丫头,笨的,一直是我。”
雪伊内心费解,但却故作得意道:“自然,柒花,从来不笨。”虽然她并不知道柒花是谁,但至少知道柒花正是关键。”
“哈哈。”雪濛笑了笑,声音低沉,有些黯然,“你没有受伤,原来真的一点伤没有——是柒花告诉我,你受到重创……我未曾思索就信以为真!而且就在我赶来之前,柒花恰好失踪,我养了她十几载,就是为了向你寻仇这一刻,能够以她相胁迫——可是,一切都是我太过大意,更不该孤注一掷,依然执意前来……是我低估了你和你的孽种!我不知道你们是什么时候相认,原来这一切都是你惯用的阴谋!我好不甘心,好不甘心……不过,我输了,我从来、从来都不是你的对手……”说着说着,雪濛的花容渐渐凋落,声若游丝,她身上的伤并不足以危及性命,但内心的伤,却足以摧毁她此刻的斗志,甚至这一瞬间,雪濛失去了生的方向……
雪伊听闻这一番话,内心暗涌,她亦有一丝落寞地望着雪濛:“姐姐,你我之间,是否真的有太多仇怨?我没有用什么阴谋,我只是凭借本心在做事,一切都是为了雪之国……或许,天命对你的确有所不公,命旅多舛,你只能向我讨一个说法。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你走吧,我不杀你,雪花宫,亦早已名存实亡。”
雪濛一愕,随即狂笑道:“哈哈哈哈……”狂笑良久,雪濛冷冷道,“是,就连雪花宫,也毁在我的手中!不过,不用你施舍我!至少,我的命是我自己的!今日,我便要死在雪隐宫,化为怨魂,永世不得消散!”
“不!”
就在雪濛指剑刺向自己咽喉的瞬间,柒花忽然出人意料,惊呼着冲上前来,“师父,你不能死!”
雪濛惊愕间,定定地望着柒花,忽然恼怒道:“小孽种,你还敢自己来寻死!”说罢,原本刺向自己咽喉的指剑,疾速刺向了柒花的胸前……
柒花的眼神却很平和,仿佛见惯了这一幕,仿佛面对的依然是平日里故作凶恶的师父,面对的,无外乎那些似乎无情却又恬噪的所谓责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