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儿出现的时候,怀南王府因一程风雪而凋零的满庭草木,一瞬间发出新芽,枝桠生花,春天仿佛一步不曾离开。随着语儿莲步盈盈,生机一路随行……
人未至,香已浸透。百花芳香隐约绕风,弥漫整座厅堂。这香,让人觉得无比圣洁,无比温柔——仿佛身心飘渺于云海,心念自在;仿佛脱离所有尘世苦厄,唯有安然。
粉红身影倏忽映入门庭,便如同一幅绝世画卷,春色佳人,和谐为一。
碧玉年华,婀娜妩媚,语儿一袭粉红罗裳,雪绫纱束起蛮腰,侧系着好看的百花结——雪绫纱带,粉红裳影,婉约随风而拂,仿佛直向梦中去……眉弯如月,星眸含春,樱唇似嗔犹笑间,拂面而来,尽是心底温柔风情。肌肤如素云无暇,如净水莹润,如丝、如绸柔滑。两缕粉红发束柔垂胸襟,如两条潺潺涓水,明泽暗流,飘摇如幻。周身种种百花坠饰,栩栩妖娆,暗香扑鼻,经久不去,涤荡心扉。
如此粉红情人,粉红梦境,唯恐爱之有时,唯恐执手惜别。多相看一刻,都是极致幸福。
“主人,我在。”轻启樱唇间,声如软语温香,一转瞬,语儿已然到了落星河三步之外,娉婷玉立。
落星河的面容也似庭院的春花,绽放开来:“语儿。”
“语儿游走附近南河郡、留云郡、苏夷郡,不过一时也寻不到灵秀之地,更加寻不到剑尘下落,只怕唯可遇不可求——倒是,时时听闻怀南王各种风传,莫名有些不安。所以寻到了此处,怀南王,果然是主人。”语儿的声音极其轻柔,让人闻之不禁心胸酥软,她此刻见到落星河似乎有些兴奋。
落星河轻轻点了点头:“一时兴起……”他望着语儿的眼眸,有隐约兴奋,却更多了一丝忧虑,似乎极其矛盾。
语儿轻轻颦眉:“不过,主人这王做得有点惨淡……果然,不能离开语儿!语儿一人独行,也觉得分外惨淡——还是在主人身边才会安心,所以请主人不要怪语儿擅自归来。”
落星河幽幽道:“语儿,一直以来,总是太依赖你——所以我总是觉得,不应有下一次,可你还是回来得恰好。”
语儿柔声道:“主人此刻的心思,语儿都懂得……主人,不需说太多,更不需想太多……语儿曾说过,而后所有时光,只守护主人一人,为主人做任何,我心甘情愿——只是,随即,主人不要嫌弃语儿的狼狈才好。”说罢,语儿笑了笑,满庭芳草似乎更盛,幽香亦更浓……
落星河面色深沉,唯独这件事,他无法轻松淡定,他沉吟道:“语儿,我带你离开春森林,就是为了让你摆脱过去的宿命!我也希望你们所有人在我身边一例心悦安然……可是,却似乎从未真正安然。我没有任何资格嫌弃你,反倒是你应该嫌弃我这没用的主人……”
……
厅堂之中的秦宇火,此刻一直目瞪口呆,自语儿出现,他的嘴巴一刻未曾合拢——他很想跪地参拜,道一声仙子好,不过又唯恐惊扰了仙子……
而许平生目不能视,但嗅尽暗香,聆听软语,已然明白——有佳人临此,而佳人竟然又是落星河的剑灵!并且此番,两人你侬我侬一般,旁若无人……而接下来的一幕,若是他能够得见,恐怕更要艳羡得直若冰雕。
语儿猝不及防,身形忽然疾速扑入落星河怀中,粉红于抱,软体温香,落星河一愕,想要躲避拒绝,但语儿已经紧紧将之环抱,眼眸泪光泛动:“主人,我已经摆脱过去的宿命!不过,语儿终究只是一把剑,能握在主人手中,便是语儿最大的幸福!主人元魂浸毒——就让语儿率先为你承担,若你总是顾虑,语儿就会觉得,主人是真的嫌弃语儿……”说罢,周身粉色光焰乍盛,随即将落星河包裹,光焰撩动间,落星河体内隐约青雾溢出,便被粉红流虹吞噬……持续了一刻之后,落星河原本乌青的脸色恢复红晕,隐约散发光彩,明眸更加闪亮。而怀中的语儿,莹白俏脸,泛起一丝清寒……
落星河俯瞰语儿,眸中带笑,却笑有苦涩:“语儿,纵然你心甘情愿,可我却总是有负此愿,心中难安。辛苦了。”说罢,他牵起语儿的柔荑玉手,握得很紧。
语儿一笑:“主人,我知道主人心中牵挂——你的朋友,便是语儿的朋友,若再晚,恐怕便迟了。我们继续吧!不要忘记,语儿的心,便是济世之心,请主人不要不安,这样才是得偿语儿所愿。”说罢,剑灵化剑,一柄短剑握在落星河手中。
粉影短剑,剑长一尺二寸,宽一寸二分,刃如虚影游丝,剑柄幻化草木生。通体粉红异彩,柔如水光,如梦似幻,灵波幽幽阵阵。剑首坠百花,暗香徐徐,沁人心神,境界悠远。
初语剑,影刃化劫厄,剑心渡众生。济剑脉脉。
落星河手握初语剑,嘴角无奈一笑,他缓缓走向许平生,随即扯掉许平生面上白纱,露出惨不忍睹的一双盲目——落星河一挥剑,初语剑刺入许平生眉心,剑刃如水,沁透灵台……须臾,落星河拔剑,轻轻踱出厅堂,举步离去……
落星河离去的步履轻盈——而许平生却看见落星河轻盈的步履,其实分外沉重,重如山岳……
许平生竟然真的看见了这一幕!他原本已盲的双目,此刻竟然熠熠流光——初语剑道,一剑无厄,黑暗消退,世界,恢复了光明!
……
落星河手中的初语剑刺入无影胸口的时候,无影的表情除了惊愕,还有一丝陶醉,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温柔,不仅剑意似水,也为落星河关切的眼神——而随即,自己便疼痛骤散,体内尚且残留的余毒徐徐无踪,深深浅浅的伤口渐渐愈合,肌肤之上不留一丝痕迹,甚至更加莹滑……她不止恢复健康,而且身心愉悦,她定定地凝望着落星河,又打量了一眼落星河手中紧握的粉红光剑……
落星河淡淡道:“语儿,她叫语儿。”
“语儿?”无影喃喃道,“原来这就是被治愈的感觉。真想把她永远抱在怀中。”
“无影,这可不成,你不能打她的主意。”落星河拔出初语剑,苦涩笑了笑,走出房间。
无影觉得今天的落星河有些不同,似乎心事颇深,那定然与这语儿相关……
落星河伫立庭院,凝望了一眼空天,凝望一眼手中初语剑,剑身已然有些微妙的斑驳,剑气徐徐,却隐约凌乱。他感觉到心无比沉重,但却仍有不得不为之事……救赎之路,仍在路上。
命途生旅,人似乎总在选择。选择就意味着牺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