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烟城处处涓流潺潺,本不应属于这个季节、不应属于此处的一城冰霜,开始渐渐融化,水滴汇聚成流,涌入烟河,奔流向遥远天河……天河自天而落,万年奔流,汇入东海,沿途滋养了整片中州净土……
天河郡,天河之畔,有一少女,正临风漫步。
少女约及笄之年,灵姿曼妙,娇小玲珑,一袭幻彩虹裙,包裹纤细玉体,万灵暗纹,万般惊艳,至裙摆化虹,莲步轻移,虹随风舞,七色流光,残影万幻;少女俏脸嘤嘤可人,乌溜溜的眼眸含羞闪烁,似有千万言,睫毛扑朔,心随之动,樱口含俏,无语而娇嗲;肌肤剔透,炫白若有荧光,稚嫩凝柔;乌黑似水的发,高高在一侧斜束起,摇曳于飞,灵动,娇美;白皙纤细的玉腕,坠饰炫彩灵葫,轻舞间,幽光幻化,与虹裙相得益彰,煞是奇异……
娇羞梦幻少女,她的目光扑朔、好奇、多情,而此刻,眉目间有些迷茫……
……
玉烟城,怀南王府。
一间典雅而华丽的厅堂内,月音静静坐在木椅上,她几乎一半身体,此刻依然是一片冰霜,她神情复杂打量着明万古:“师父,真的是你?”
“是,”明万古坐在月音身侧,轻轻抚了抚五缕长长的白须,然后端起茶杯饮了一口,轻轻放下,“亦不是。”
月音一愕,随即不悦道:“那就是了!师父说话从来这样故作深沉,装模作样。”
“这……”明万古佯怒道,“何为故作深沉!何为装模作样!老夫生性如此。而今小公主长大了,越来越不把我这个师父放在眼里……”
“无论我是公主,还是王,自然都不把师父放在眼里,”月音幽幽道,“而是放在心里。”
明万古闻言轻轻摇了摇头:“月音,你这贫嘴之能,也是同步见长。不想再次重逢,如此境况。”
月音望着明万古,眸中流光:“见到便好。我本以为师父在天都之剑被毁当日已死,我只是好奇你是死于寿元耗尽,还是死于流星天陨……”
明万古又端起茶杯,沉声道:“都是,亦都不是。”
月音不禁嗔恼道:“师父,我想安歇了,不想再与你交谈,你请回吧。”
“咳!”明万古一口茶水几乎都呛出来,“月音,休要对师父无礼。我这么说自然有道理,听我慢慢道来。”
月音轻轻摇了摇头:“师父,恕我直言,你这么爱摆架势,又啰嗦,难怪说你没有女人缘,活了一千岁,都没有家室……”
“咳!咳!咳!”明万古这一次,被茶水呛得白须乱颤,“莫不是你听到了我和千冷的对话……”
月音轻轻点了点头:“隐约能够明白……师父竟然是龙灵?我又为何能够听得懂龙语?”
明万古沉吟道:“其实你知道也无妨,既然是龙女,终须背负这样的宿命。上古之时,祖代龙灵,上古十巨龙龙魂裂变之后,其中龙威最盛的鳞爪之龙化身为上古龙脉,一直潜藏于这片大陆,同时守护着万灵——鳞爪之龙名为曜龙图,曜姓与他的血脉便一同传承下来。龙灵可与地脉天息、世间万象化为一体,陷入沉睡,但若唤醒,需要以龙之血,龙之息,在龙魂沉睡之地才能唤醒……因为初唤醒的龙灵,有一段虚弱时期,所以贸然唤醒实际上也是危险之举,龙灵本可自行觉醒,实际上并不期望世人唤醒之。背负龙脉的龙子、龙女,很容易被某些机缘牵动而血脉觉醒,如此便会与龙魂产生感应——便是你而今的状况。”
月音似有所悟,轻轻点了点头:“龙灵之间会互相吞噬?那么会变得更强?我又如何才能得到御龙之力?”
明万古深沉望了月音一眼:“月音,果然,血脉觉醒之后,你便会被权欲之心侵蚀。所谓御龙之力,龙灵唯侍奉强者,你若能击败龙灵,他自然为你所用,直到龙魂裂变为止。世人无不渴望龙灵的力量,龙灵自身也渴望,裂变主要是为了繁衍,而吞噬则是为了进化,吞噬可能获得更加强大的力量,但一旦失败,双方便都会灰飞烟灭!事实上,我一直在勘破玄机,最近才得以领悟,所谓龙灵通过吞噬变得更加强大的说法,也许只是被人居心叵测散布出的谣言,意在让永远追逐力量的龙灵一族自相残杀,直到灭亡——因为吞噬成功的概率几乎为零!几乎所有吞噬之举,吞噬与被吞噬的龙灵俱都灰飞烟灭,唯有如此,才能消灭号称永恒不灭的龙灵!龙灵依赖龙魂裂变繁衍,理论上可以永远延续,子灵不断成长,成长到足够强大,机缘引动,便会裂变为下一代子灵,实际上,进化的可能便藏在裂变之中,不断裂变的过程,才有可能产生更适应时空的最强龙灵……总之,所谓吞噬之说,应是一场阴谋,龙灵无限裂变的结果,自然是终有一日一统万天,太多人不乐见这一幕,包括我。”
月音一颦眉:“师父,果然是极其啰嗦——但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何不乐见龙灵一统万天,你不亦是龙灵,而且是骇人的骨龙……”
“骇人……”明万古斜睨了月音一眼,“也罢,对世人而言,的确骇人。想来龙灵几乎都死于自相残杀,这种愚蠢根源便是龙灵的宿命——永远追逐力量,无休无止对权欲的强烈渴望!宿命,促成这种局面,越是到后代越是如此——我与千冷这一脉,因为是较为初代,相对而言反而是权欲最弱。也就是因为龙灵的肆虐,造成太多重天浩劫,龙灵才被万灵跪拜,亦痛恨——虽然而今龙灵基本已经被封印于龙域,但一旦爆发,将会产生更不可估量的浩劫……”
月音凝眉幽幽道:“即便我成长至今,还是和原来一样,师父所说的话语大多听不懂,一如从前,你和父王讨论的国运王道,我从不关心——但现在我不得不关心天元王朝的未来,不禁是血脉之中的权欲驱使,也是我作为一个公主本应该面对的命运。而今于我来说,万天、龙域都太过遥远……我尚且完全无御龙之能,我最在意的是,师父此来,是以龙灵的身份,为我讲故事,还是以师父的身份助我重返天都城,惩奸诛恶,一统尘世大陆……”
明万古闻言,不禁起身,踱步窗前,仰望长天,沉声道:“月音,我亦不自知。我只能确定,我是意图救你而已……我与你讲诸多龙灵之事,乃是因为你乃龙女——若鳞爪之龙一旦觉醒,也就意味着或者你征服他,或者他消灭你,因为龙灵与血脉继承者从不会共存!而此刻的我,是你的师父天元国师,亦是龙灵骨脉之魂明万古。天元国师本是继承龙脉的龙子,但一直血脉都未觉醒,又无子嗣,千年之期,寿元耗尽,龙之血脉便将终结——但当日最后关头,一剑飞遁而来,不可思议的剑气引动下,血脉得以觉醒,随即天元国师便跌落废墟……他觉醒的龙之血汇入天都之剑废墟之中,而天都之剑其中潜藏着一柄剑,骨脉玄剑——乃是龙息之剑,骨脉之魂则沉睡在其下的地脉深处——如此,龙之血,龙之息,龙之魂齐聚,骨脉之魂被唤醒,恰好在天元国师濒死的瞬间,将之吞噬,不想竟然继承了他所有生念、记忆、感情——所以我现在实则有两个灵魂。”
月音听罢明万古的叙述,幽幽道:“原来如此……但你还没有回答我,你的立场。”
“哈哈哈!”明万古朗声一笑,“月音,既然我身已在此,你又何须多问?”
“师父!”月音不禁花容绽放,“师父一向最好,最疼月音。”
明万古欣然一笑:“不过,你不要期望太大,我依然只是个喜欢占星的啰嗦老头而已……”明万古忽然想到什么,问道,“但我却不知这天元国师之前叫什么名字?唯独这份记忆,似乎缺失……”
月音揶揄一笑:“可能因为太俗气,师父不愿记得吧,明万古就好。”
明万古一愕,皱眉道:“月音,你还是告诉为师,我不喜欢这种无知的感觉……”
月音以悲悯的目光打量着明万古:“好吧——叫做明天,还有许多见不得人的过往尴尬辛酸之事,都记在了一本名为《明天寻情录》的小册子里。”
明万古的脸青一阵白一阵,一声长叹:“唉!寻情未果,孤苦伶仃过了一千年,最后只留下了这本小册子!世间****,汇测莫深,果真堪比万天大道……师父我去怀南王府转一转……你休息吧……”
月音望着明万古远去的背影,不禁莞尔,心中一暖。
……
月音等人,修养些时日,身体渐渐恢复,已然无碍。
怀南王府亦恢复平常一派繁荣气象,人声鼎沸。
某日,王殿之上,三卿王坐殿。
秦宇火怒冲冲道:“西部边陲已经不是滋扰而已,天河郡竟然大举进犯!岂有此理,应即刻出兵荡平,扬我怀南国威!给曜光白还以颜色!”
月音一挥袖,起身睥睨道:“不错,怀南已养兵多时,民生安泰——曜光白这个曜氏逆子叛臣,终于按捺不住!即便他不挑衅,我亦要兴师!”
许平生面无表情,沉声道:“地卿王最了解此间情况,如此说,恰好就此聊以练兵——但不适宜大举兴兵,此时怀南四方群敌环伺。我总觉得,此事似乎与曜光白无关……”
月音俯瞰一眼殿下,嘴角一掠:“无论敌人是谁,而今本王有白卿家,更有国师相助,诸多修仙能者亦纷至沓来,一统尘世大陆第一步,便从征服西部天河郡开始!”
……
次日,怀南与天河郡浩大战事拉开序幕,并且渐渐牵引更多势力搅入其中……世人更不可想象,天水一郡,竟然脱离天元王朝,自立天水国,一时间不可一世!
而这一切,不过得益于一人,一个娇羞梦幻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