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龟剑甲零落一地,偶尔银光明灭……白凌梦手执银血泣,剑刃银辉熠熠,剑尖兀自滑落一滴银白之血,剑锋隐约映衬出胸前纤薄,如若无物……
她的表情很凝重,有一丝刻意彰显的冷傲,她冷冷注视着月音,幽幽道:“暗粼水域有一种灵,暗粼之灵,犹如许多其它卑微生命,它们的一生极其短暂,甚至短暂到只能从漆黑海底浮游到海面而已——它们无比渴望光明,但当它们见到第一缕光,就会化为飞灰,只留下一滴泪水,这滴泪便是它们存在过的证明,也蕴藏着所有不甘的生息,可是残忍到,随即这滴泪也会顷刻溶于海水,无影无踪……但我却深深记得它们!我特殊的银血,借由这柄剑,能够将昙花一现的暗粼泣泪召唤至此,化为生魂,为我所用……我以海魂水炼化的这些剑士身躯,不死不灭,永不腐朽,而作为心魂驱动它们的便是这些暗粼泣泪,每被杀死一次,便有一滴暗粼泣泪挥发,暗粼之灵最终为我战死,便实现了最大的梦想和荣耀!这便是我泣灵之王的无敌剑士——泣灵,身不灭,魂无尽,只要我愿意,只要我的血不干涸,我可以获得无穷无尽的泣灵!假以时日,天下,便是我的!而不是你的,小公主。”
月音仔细聆听着白凌梦的幽幽之语,不禁有一丝欣喜,道:“天下,是我的!你,也是我的!”
闻言,白凌梦一愕,似有所悟,念及月音一直注视着自己几乎****的胸前,不禁有一丝羞怯与懊恼:“关于小公主的风传颇多,莫不是你尚且有同性之好?但我对你无意——我只想杀了你。”
月音亦是一愕:“白凌梦,果然,你心中只能容得下这些俗情而已,而我的胸襟藏纳天下!你既然知晓我许多风传,想必我一直是你追逐的目标,也是你愤恨的对象——但你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成为公主!即便你真的杀了我,也不会成为公主!你口口声声杀我,我们之间似乎没有这么深的仇怨。或许,你今日不是为杀我而来,而,只是为了向我彰显你的存在,想让我认可你!这更像似一个不得志却自负的臣子,以狂傲叛逆的方式向王上自荐。那么,既然你有此能力,我便给你一个机会追随我左右,而后亦是位列万人之上,如何?”
白凌梦一时语愕,今日所见的月音的确和自己想象之中完全不同,适才这番话,虽然颇为自傲,让人难以接受,但似乎某些言语又确实说中白凌梦的心事,一些自己也不甚了解的心事……她不禁恼羞道:“果然,你蛊惑人心之能,的确不弱,但也就仅此,给我杀!”
言落,泣灵便纷纷仗剑,蜂拥而上……
“失心意!”月音低喝了一声,随即周身散发出缕缕柔和至极的剑气,让人无可抗拒,同时金光龙剑熠熠闪烁,剑意迷离……
所有泣灵,顷刻都垂下剑,垂首,垂手,茫然四顾,偶尔踱步,似乎寻找什么。月音则手握金光龙剑,莲步轻移,一步步逼近白凌梦……
“啊!”惊诧的白凌梦不禁一声怨恼怒喝,随即将银血泣深深刺入自己身体,银白之血汩汩而流,银血泣银辉盛放,宛如星曜!
“嗖嗖嗖嗖嗖!”更多泣灵自虚空中跃出,纷纷仗剑袭向月音,但顷刻间便如同之前的泣灵一般模样,失魂落魄……
“若继续,你的血便要流尽了,岂不浪费。”月音继续亦步亦趋逼近,俏目凌厉。
“我……”白凌梦此刻有些手足无措,“只要我尚有一滴血,便不会死,便会复原!”
“如果头断了,还能复原吗?”月音将熠熠闪烁的金光龙剑轻轻抵在白凌梦的咽喉。
白凌梦剑气收敛,停止召唤泣灵,事实上就算没有月音的胁迫,也只能停止,此刻,牢狱中已经泣灵密布,失魂落魄踱步间,甚至互相不断相撞……
“你想要的是世人认可,无外乎荣耀与尊严——以你的心胸,背负不起王道。所以,你随我左右,对我们彼此都是最好的选择。我会给你无上尊荣,你助我重返天都城!”月音凝望着白凌梦,又幽幽道,“你是血祭者,乃天命之人,我亦一样,或许这就是我们之间的缘分。”
白凌梦轻轻垂下手中银血泣,冷冷道:“世传月音公主只是个不谙世事、任性胡闹、集万千宠溺一身的小女孩而已……”
月音淡然一笑:“不错,从前的我,就是如此——这样的我,而今想来可笑,的确不值得你追随,只值得你嫉恨!但人会成长,而今我曜氏龙脉觉醒,王权之剑在握,只待未来的天之卿臣汇聚于此,天下注定属于我!”
白凌梦凝望着月音,声音有些飘渺:“我很小的时候,去过天都城,见过你——那时候,我想,有一天我也要做这样的人!但很多年过去,即便我历尽千辛拜入东海宗,成为宗主的入室之徒,但仍旧一无所有,迷茫飘零——直到我因缘际会得到银血泣,我以为从此可以笑傲天下,至少再也不必被所谓海之女的盛名永远笼罩,不想,踌躇满志的第一战,竟然输给你,而且输得如此狼狈,糊涂。”
月音轻轻放下金光龙剑,明眸幽远:“你输得并不狼狈,我胜得有些侥幸——你本可以更强,只怪你太得意、太迫切想要俯视我。你输的亦不糊涂,破解银龟剑甲的道法,乃是剑应意诀,遂心意,它似乎能够在战斗中实现我任何心意;而让泣灵无心战斗的,是失心意。剑应意诀,或许比我想象得更加匪夷所思,是他送给我的礼物……”月音愈说声音愈轻,神情之中的冷傲威严渐渐化为无比温柔妩媚……
“他?”白凌梦凝望着月音,一脸迷茫。
月音意识到自己失态,随即正色道:“白凌梦,不论过往,今日你才得以找寻到自己的真实宿命——你只要随我左右,便能得到你想要的一切!我还在等你的回答。”
“若不应,你会杀了我吗?”白凌梦幽幽道。
月音俏目微寒:“会——你将成为我杀死的第一个人,因为我不能允许我的天下,有这样的敌人存在。”
白凌梦轻轻跪地,沉声道:“我曾放言,让你跪伏于我以求宽恕,如若做不到,便跪伏于你,任凭处置——无论如何,为人强弱老幼、男女善恶都要信守誓约,我会追随你左右。不过能够追随多久,则取决于我背叛龙灵之后,还能活多久。”
“白凌梦,今日始,你便是我曜月音的人,曜氏卿臣——待重返天都,定然厚待重赏,无限荣耀。”月音面色狂傲,随即若有所思,俏目一凛,“龙灵?既然我为龙女,自然应有御龙之能!如果剑应意诀果然如此强大,那么,似乎龙灵也不足为惧!”说罢剑气怒腾,紫发曼舞,手中金光龙剑问天一指,“轰!”百丈金光之龙冲天而起,顷刻便将小小土石迷狱冲撞得零落崩塌——月音剑遁飞天,宛如一道金色星光,激射向王殿方向……
白凌梦愕然仰望天穹,手臂兀自滴落着银白之血,她喃喃道:“真实宿命?虽然不甘——或许,我与公主二字的缘分,便是追随公主左右。”
忽然,一袭紫色华服自虚空中披在了白凌梦身上,覆盖了莹白玉肌,念及之前胸前几乎空无一物遮掩,白凌梦不禁双颊赤红,这才醒悟,此处应该尚且有两个隐身者……
狂剑携着落羽,只穿一件衬衣,缓缓走出了几乎已是一片废墟的土石迷狱。狂剑嘴角带笑,适才所为,已将英雄救美的精神发扬到了极限……不过,他随即眺望着王殿方向闪烁的金芒,不禁有些忧虑……
……
另一方面,柒花、许平生、秦宇火、问天战四人错落有致跪立在冷儿面前,神情痛苦……冷儿一边颦眉踱步,一边以思量的眼神打量着问天战……
“轰!”忽然,一道金芒自怀南王府南天牢方向,激射而来,顷刻便到了近前,月音潇洒落地,气焰嚣张注视着冷儿。
“龙女?”冷儿一愕,随即睥睨道,“即便你此时主动现身请罪,也已经晚了,我不会饶了他们。”
“请罪?”月音冷冷道,“我来屠龙而已——恶龙,而且是不守信诺之恶龙!”
跪立的四人原本愕然于月音忽然现身,此刻更是惊悸不已。
冷儿闻言,不禁冷冷一笑,磁性的声音充满傲慢:“哼,岂有此理!屠龙?这真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那么,你连跪的资格也失去了,直接化为冰屑便好。”说罢她一拂袖,手中冰霜之芜在握,三尺锋刃如雪似光,不染俗世,雪白剑柄雕刻一条冰霜巨龙,微渺吐息,剑在握,凛冽剑气便瞬间四方激荡,冷儿凝眉道,“让我愤怒到挥剑,也是你的荣耀。”
月音神情冷傲,但紧握金光龙剑的手,微微颤抖、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