侥幸?怎么可能。看着百里容安那副神色,任笑笑心里否定地想到。莫非他是……他和我一样……这怎么可能。
有时候,心里一旦冒出一个想法,就算自己不敢相信、拼命地告诉自己不要去相信,可偏偏它似是扎了根一般,让你会情不自禁地去想着它。
任笑笑便是如此,这个荒唐可笑的想法在自己心里生了根,拔也拔不掉——他与我一般。
心,就此不受控制地颤抖。
任笑笑曾想过,于她,是上苍怜她心有不甘、苦恨,让她得以再次重来。可是他呢?如今这个想法,任笑笑无法解释为什么他也会如此。若她料想不错,上一世的他,就算最终霸业未成,可也差不到哪里去。那么,他到底是因何而来……
“那么,如今便是开始第二试,对子。”在任笑笑还在不停地揣测时,林宗仁的声音响起,众人也渐渐地从惊叹中回过神来,等待两位骄子地再次对决。
不管他是因何而来,上一世他们情谊从此了断,这一世,无论发生什么,她唯一的打算便是为她的族人好生经营,跳出曾经的因果宿命,或许不应该说是宿命。她相信,她从未有过宿命。
因为,一切看似命中注定的东西,皆是她自己曾经无数次选择所种下的果。
而她,如今不过是改变她的选择罢了。
“比试规则很简单,为两人互相出对子,另一方答,直到无法对出时,就算那一方输了。不知太子殿下与郡主谁先来。”林宗仁乐呵呵地看着百里容安和任笑笑问道。
“请郡主先来罢。”百里容安说道,神色淡淡,毫无波澜。
任笑笑再次对上他的眼,这一次比起之前更为淡然以及坚定一些,她道:“那么笑笑便不客气了。”
冷静的吐出这句话,任笑笑心中清明了一些。百里容安,上一世我既然已经决定成全了你,那么这一世,无论你是什么样子,我们便再无瓜葛。这是我任笑笑今生不悔地决定。
任笑笑望望四周,心上一联,道:“地下七十二大贤,贤贤易色。”七十二大贤,是指古圣人孔子有许多优秀弟子,这里任笑笑是夸皇上有许多优秀的臣子。
这皇上一听,便高兴,面露微笑看着任笑笑,接着看看百里容安是如何应对。
谁知道百里容安听后,便可以立刻答道:“天上二十八星宿,宿宿皆春。”天上对地下,“贤,贤”与“宿,宿”为连珠,“贤贤”与“宿宿”为叠词,算是对仗工整了,另外,这七十二加二十八刚好为一百,合着这“宿宿皆春”,暗夸大彧国的百年鼎盛。
“哈哈哈哈,好啊好啊。”皇上听后笑道,“果然有点意思。”
在场的大臣们,肚子里大抵是有一点墨水的,都知道这对联的意思了,都拍手称好,齐声道:“祝我大彧国,春秋万代。”
林宗仁听后也是微笑着点头,转身对皇上说:“陛下,太子殿下与郡主有心了。”
“哈哈哈哈,今年中秋真是让朕欢愉。来人,赐诸位美酒。”百里朝徽听后非常开心,吩咐道。
“郡主承让了。”百里容安道,然后思索了一番,看着这仙踪山,便道:“仰之弥高,钻之弥坚,可以语上也。”这是用了典,以典出联,比之刚才又难了些。
而任笑笑也不含糊,仅仅是在听后停顿片刻,便道:“出乎其类,拔乎其萃,宜若登天然。”
上联语出古圣典《论语·子罕》,在这里说的是古泰山,下联二句本是讲古圣人孔子之伟大,语出《孟子·公孙丑上》在这里亦是说古泰山,不过二位在这里皆是赞美仙踪山。可谓妙哉。
众人听后皆是赞叹妙哉,还有人瞧瞧说:“太子殿下与郡主果真惊采绝艳之人物。”
“可不是……”
“真可是郎才女貌。”
“岂止郎才女貌,这是郎、女都有才有貌,绝配!”
“我还是觉得二皇子与三皇子也不差。”
“可惜也不曾看见洛公主与清公主来,不知今年为什么她们没来,我可是巴巴着为了看他们才求着父亲带我来的。”
“嘿,就你这样,也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嘘,别吵了。他们还在继续呢。”
这时轮到任笑笑出对联,只见她低眉沉思,良久才说:“几层楼、独撑东面峰。统近水遥山、供张画谱。聚葱岭雪,散白河烟,烘丹景霞,染青衣雾。时而诗人吊古,时而猛士筹边。最可怜花蕊飘零,早埋了春闺宝镜;枇杷寂寞,空留着绿野香坟!对此茫茫,百感交集。笑憨蝴蝶,总贪迷醉梦乡中。试从绝顶高呼:问问问:这半江月,谁家之物?”
这倒是长联,在任笑笑念出的时候,林宗仁便对身旁的侍者说:“快快快!快写下。”
紫檀木几上,白底黑字,这一联倒不似方才的喜庆,有些显得苍凉悲壮。
“如此言语,果然是将门之女啊。”皇上看后,颇有感叹道,他看向百里容安,有些期待。
林宗仁看后也感叹道:“真真绝妙。”
任笑笑出对后便不再言语,看着百里容安低眉端详这上联的时候,心里有些莫名的感触,这是他们微服游玩幽国与彧国边境时,在一座阁里看到一老翁写的对子,那时幽国动荡,正是换主之时,那老翁想必是经历了什么,当时她觉得妙哉,命人誊抄下来。他们虽不自夸皆是非凡之辈,但是记下这幅长联,应该是轻而易举。如果他是……那么……
若不是任笑笑一直看着百里容安,就不会发现他看到对联后,竟然轻轻地叹了口气,然后道:“千年事、屡换西川局。尽鸿篇巨制,装演英雄。跃岗上龙,殒坡前凤,卧关下虎,鸣井底蛙。忽然铁马金戈,忽然银笙玉笛。倒不如长歌短赋,抛撒些幽恨闲愁;曲槛回廊,消受得清风好雨。嗟予蹙蹙,四海无归。跳死猢狲,终落在乾坤套里。且向危楼俯首:看看看:哪一块云,是我的天!”
果然。
明知道了结果,可是当事实袒露在自己眼前的时候,心情竟还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
这是,为什么?任笑笑有些恍惚。此刻她多么想否定这个事实。
“如此妙联,郡主可真是好才华啊。”皇上看后,感叹地看着任笑笑。
任笑笑回过神,对皇上说道:“回陛下,笑笑才疏,是恰好在一本古籍上看到,希望可以胜过太子殿下,结果……”
“回父皇,儿臣也是恰好在某本古籍里看到,不然想必是对不上的。”百里容安从容地答道。
“莫非你们两个看的是同一本古籍?”皇上饶有兴味地说道,“可真是有缘。”
“父皇,郡主想来是不想与儿臣有这个缘分吧,不然这一局可是郡主赢了。”百里容安边说边走到任笑笑跟前,低声说:“是不是,阿笑。”
阿笑。
阿笑……
他唤她阿笑……
任笑笑猛然抬头看百里容安,也许是太突然了,她自己居然有些站不稳,晃了晃身子,又重新低眉,朝着皇上行了一个礼,沉声道:“三局,笑笑已输两局,笑笑认输。”
没等皇上发话,百里容安却立即道:“孤闻郡主最出众的并不是才艺,而是这兵道,这可是孤最想见识的,郡主不会在这时要拒绝孤吧?”
接着百里容安用只有任笑笑能听得到的声音说道:“我的阿笑,冲锋陷阵,壮烈牺牲你都敢,只是比个试,你竟不敢了?呵呵呵……”声音低沉,竟似有怨有怒还有嘲笑,萦绕在任笑笑耳畔,是那样的沉重,令任笑笑感觉自己是巨虎爪下的猎物,动弹不得。
他说,我的阿笑,你竟然不敢?
敢么?
不敢啊。
看着他如看猎物的眼神,似笑非笑,犹如玩弄在鼓掌一般,不,或许如今就是……
任笑笑又惊又怒。
如今任笑笑多么想推开他,大声说:“滚开!”告诉他:“我们从此不要纠葛了!”挑衅地告诉他:“今生,我们是对手,是敌人,不死不休!”
可是她不敢,她不敢明目张胆,她害怕周围的人把她当妖怪一般看待,并且,她如今竟萌生了退意,因为曾经她每次与他对决,却未曾赢过他半回。
话,在喉里,如鲠在喉。
笑笑,笑笑,是不是,我们偶尔可以怯懦一回?
可以么?可以么?
不可以啊……心里好似有一个声音在叹息。
这一步若是退了,那便是——万劫不复。
万劫不复——一如没有开始那般,若今次不能迎面而上,她不知何时还再能拾起勇气,去抵抗他,去抵抗宿命,那么之前的努力便是白费了。
如今的她,退无可退。
良久,她才开口,只是这个声音仿佛已经不是她的一般,语气里竟然透着一种连她也无法想象的无奈与无力:“一切听太子殿下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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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幅对联是康熙年间大学士李光地之弟广坡所写的春联。
第二幅对联是乾隆游泰山与纪晓岚所对对联。
第三幅对联是钟云舫所写的《题望江楼联》。
作者没有那么好的文采,写不出这样的对联。此处剧情需要算是借用,写得都很好,有兴趣的朋友可以搜一搜了解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