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彧国使馆,这里是招待他国使者居住的地方。
令狐跋依旧是仆人打扮,不过因为这里四下并无他人,只有那日在大殿为首的使者,所以,他坐随意地坐在蒲团上,一直腿曲起来,一手拿着酒樽,辛辣的酒让他微眯着眼,翻开仆人送上来的情报。
他微微低着头,双鬓旁留下两缕头发,剩下的用一根绳子随意的束在脑后,头发有些微微的卷,因为没有仔细搭理,这样束起来的头发,看起来有些蓬松凌乱,和着他棱角分明的深刻五官,静坐在哪里他,就好似万兽之王静卧在那里,稍稍小憩,虽然慵懒却有着无与伦比的压迫之感。
“陛下,公主的线索在品宣阁那里断掉了,我们再也无法查出公主的去向。”安度静静地伏在地上,面对威严肃静的帝王,他觉得倍感压力。
公主嫱是他派人负责追查线索的,本来一切都十分顺利,然而自前几晚,根据线人来报公主嫱出现在品宣阁,之后他们再查,便再无丝毫踪迹。
安度心里有些惶恐,他知道陛下一直非常重视找公主嫱,至于是为什么,安度不清楚,他只知道在平乱之时,他遇见一些被杀死的宫人,是因为在他们生前似乎一直紧守着一个秘密,而这个秘密便是关乎公主与陛下。如今,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安度想来,应该不会有人知道了。
安度偷偷抬头打量,悄悄地打量了一眼这位铁血帝王,却瞧不出任何端倪。
这位帝王,如今的幽国上下没有一个人不怕他的。然而,外人怕他是因为传言他弑兄登位的残暴,而了解他,不,应该说是见过他的人,怕他是因为他周身的压迫之感。
安度在幽国的时候,是当朝的一名侍卫,后因为随着自己的大人得以常伴这位帝王左右,因此他也亲眼看到了那一场逼宫之事。那确实是一场人间地狱,然而其中却是另有隐情。安度清楚地见到,当陛下得知公主失踪的消息时,那阴沉的脸,以及周身弥漫着浓郁的杀气。若是陛下当真有毁天灭地的能力,大抵便会是一场前所未有的天罚吧。
他不知道陛下为什么执着于公主嫱,是因为那个隐秘吗?安度,不知道。
然而,安度是知道的,这些年来,陛下让他们不断加派人手四处搜寻,每每没有结果的时候,陛下总是一脸阴沉,而那些懈怠以至于办事不利的人,如今已经去了地底下。换而言之,现在他好不容易快要找到了,而线索却突然断掉,就算他免于死罪,但也应该逃不过刑法吧。虽然他知道,公主嫱的线索断掉,是因为彧国似乎有人不愿意让他们查到线索。
屋子里是令人窒息的沉默,安度暗暗地咽了咽口水。
“忘忧郡主那里,有什么动作?”令狐跋一口将酒饮下,面无表情的问道。
“有一天晚上郡主出去过,但是线人说郡主回来后,似乎并没有公主的踪迹。”安度说道。
“朕问的是孟子棋的动向。”令狐跋沉声道。
“他似乎还在派人搜寻着,不过属下发现一件奇怪的事情,似乎还有几方势力参与到这件事情之中,只不过属下查不出他们是为什么要这么做,按理说,公主之事隐秘,除了郡主因为孟子棋的关系,应该不会有人知道才是。”
“哼,应该?那公主现身品宣阁何解?安度,你是不是因为觉得公主近在眼前,就有所懈怠?”令狐跋居高临下的望着安度,冷嘲。
“陛下恕罪!安度绝无此意!只是搜寻之事自到了品宣阁以后便受到重重阻挠,似乎有人暗中掐断了公主的线索,这方势力十分强大,我们怎么样都渗透不进去对方的组织。”
“噢?品宣阁?”令狐跋半眯着眼,隐隐流露出来的眸光十分冷冽。
安度摇摇头,道:“属下猜测,暗中阻挠的势力,不仅仅只有品宣阁一家。我国鹰隼实力应该可以与一个区区品宣阁媲美,就算对方全力隐瞒,蛛丝马迹总归是可以查出来的。而如今关于公主的消息,似是人间蒸发一般,就好像……就好像从未出现过这个人一般。以属下之见,定是还有别的势力在极力阻拦我们。”
令狐跋听后沉默了。
确实,之前找寻找公主虽然艰难,但毕竟是因为地域广阔,犹如大海捞针一般。自从有消息传来公主现身彧国,他们便一路追查来此,并且十分顺利地查到公主现身的地方。然而,自那次他见过忘忧郡主了以后。
想到那个清冷眸子,镇定无比的美人,令狐跋眼眸更加深沉了。
自从与忘忧郡主见过面以后,搜寻的工作似乎便开始出现了停滞。
看来,是因为她了。
好一个忘忧郡主,当初在黎州的时候,若不是他觉得寻找阿嫱为重中之重,仅仅是派了几个人手去追查她,让她有机会逃脱,而是全力将她追上将她灭杀,就不会有如此现在这样的状况了。
不过,一味地后悔可不是令狐跋的风格。
眼前这只有些强大而又狡猾的母兽,让他更加有了一种征服的欲望。
令狐跋为自己斟满酒,看着水中的那双眸子,隐隐闪烁着如同狼王一般的嗜血光芒。他毫不犹豫地将酒饮下,而后说道:“安度,给朕紧紧盯着忘忧郡主的一举一动,她的所有行动,都要立即向朕禀报,若是有延误,你自己看着办吧。”
安度抬头,正巧看到此时令狐跋的动作。
许是因为饮得太快,唇畔沾了酒渍,令狐跋状似随意地伸出舌,舔了舔唇瓣,而后笑着说道:“阿嫱她啊,终究是恋旧的。”
望着陛下这般嗜血的神情,安度心底发憷。他常年跟随着陛下征战,在平反内乱时,每每陛下要置某人于死地时,必是这个表情。
“是。”
安度低眉,沉声应道,他不知道,这一次,陛下要抹杀的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