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终究在众人心中,尘埃落定。
彧国陛下意思,很快便传达到各个地方——
哪怕没有正式的下过圣旨,宫中有司却已经开始筹备相关事宜。
这件事情结果,促就了许多人的喜悦,也造成了许多人的不安。
任笑笑跟在小黄门的身后,来到曾经那个轻歌曼舞的地方。
哪怕是冬季,御花园中的植物依旧茂盛,黑袍抚过无数碧叶,曲径通幽,渐渐地终于又到了那日相见的水榭之上。远远望去,亭子中寂寞地坐着一个青色的小小的身影,然而这一次,水面是平静的,她似乎没有再喂鱼,只是低眉盯着水面看,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任笑笑走近,百里清似沉静在自己的思绪中,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到来,身旁的宫人正要开口提醒,任笑笑挥了挥手,让他们退下。
今日的天气没有上一次相见的晴朗,天空灰蒙蒙的,水榭周围也弥漫了一些水雾,趁着小丫头的肤色却显得更加莹白,然而这水嫩嫩的脸蛋上却充满了忧愁。
忧愁,不应该出现在这个精灵古怪的女孩儿脸上。
任笑笑上前一步,坐在她的身旁,小丫头一惊,瞪着猫儿似的大眼,水汪汪地望着她,但她并没有像平时那般撒娇似地扑进她的怀里,而是抿着嘴,再靠在那水榭的栏杆上,水雾渐重,压着她长长的睫,遮掩住她漂亮的眸子。
小丫头哭过。
到底怎么了?
任笑笑摸了摸她的头,让她靠在自己的怀中,小女孩儿倔强,摇了摇头,竟然挪开身子,依旧枕着栏杆,不看任笑笑。
“清清这是怎么了?表姐可不记得有得罪于你呀。”任笑笑头也侧靠到栏杆上,歪着头,勾魂的眸子正好可以瞧到百里清流淌着水泽的眸子,如墨的青丝随着侧身的动作徐徐倾泻,撒开一个漂亮的弧度。
百里清依旧抿着唇,然而小丫头这会儿似是憋不住了,一把扑到任笑笑的怀中,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软糯糯地叫唤道:“表姐……”
任笑笑一手枕着栏杆,一手拍慢慢地拍着百里清的背,柔声问道:“怎么了?”
“我,我听说……洛儿姐姐,要,要被嫁,被嫁到幽国去了……”终于,小姑娘哽咽地说了出来,说话间不断地抽咽着,十分伤心的模样。
拍着百里清的背的手,不由得一顿。
消息传得这么快,连清清都这到了……
也不知道百里洛究竟有何打算。任笑笑心中一叹。
“这事,陛下还没有下准信么?你的洛儿姐姐也不一定……”任笑笑听后柔声安慰。
“你胡说!”红红的大眼睛等着任笑笑,带着婴儿肥的脸鼓了起来,“表姐你胡说!**明明将这件事情已经传开了!听说有些宫人都在为洛儿姐姐准备嫁妆了!”
这么快……任笑笑心中一惊,看来陛下是真的要这样的想法了。任笑笑之前以为百里洛的担忧有些多余,现在看来,不身在那个位置,知道得并不清楚。百里洛,是已经知道了这样的情况了吧。
她会有什么对策?
“那,清清可知道,如今你洛儿姐姐怎么了?”任笑笑问道。
百里清瘪着唇,眸中水泽更胜,呜呜地哽咽道:“表姐,你帮帮洛儿姐姐吧!洛儿姐姐从今天早上起便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了,宫人送去的饭都没有吃!”
任笑笑一听,心下也是一紧,问道:“清清可以带我去看看吗?”
小姑娘似乎就等着任笑笑这句话,将眼泪一把抹掉,迅速地跳了起来,拉着任笑笑的手说道:“表姐,你跟我来!”
被欺骗了?任笑笑有些无奈,却也任由百里清将她拉着走。
鸾歌殿,一个宫人将她们拦住。
“清公主,大公主有命,任何人不准入内。”
“你去跟洛儿姐姐说,笑笑表姐来了。”
“可是,大公主说她不希望有任何来打扰……”面对另一位公主的命令,那位宫人听后,有些犹豫。
“你也知道洛儿姐姐今晨都没有进食吧?我有办法!快去!若是因你,耽搁了洛儿姐姐出来就饭,你担待得起么?”小姑娘有模有样地威胁着。
那位宫人一听,便答道:“啊,是。奴才遵命。”
宫人立即小跑而去,不一会儿,便又出来,恭敬地说道:“大公主请郡主到房中坐坐,请清公主先行回苏合殿。”
苏合殿,自然是苏合贵妃所住之处。
“什么?我也要去!”百里清自是不依。
任笑笑俯下身子,低声安慰道:“我去与你洛儿姐姐说说话,待会我试着让洛儿姐姐找你……”
“我不……”百里清执拗道。
宫人有些为难,说道:“清公主,大公主只让奴才请郡主……奴才……”
“那,那我在外边等!”百里清就是不肯离开。
“好吧,你乖乖在外面等着,若是等到天黑了,记得自己先回去。”任笑笑叹道,做出让步。
“好……”
任笑笑正要走去,却感受到有一股力量将自己的衣袂拉住,力量不大,若是自己拂袖而去,定然不受阻挠,然而她却能感受其中的坚定以及倔强。
拉住她的人,自是百里清。
“怎么了?”任笑笑心中再叹,将自己的神情放松,转身问道。
“表姐……”百里清咬着唇,却再也没有开口,将头瞥到一边,小手依旧倔强地抓住任笑笑。
任笑笑叹了口气,缓缓蹲下,这时小姑娘站着比她高,她只能抬头望着百里清,这样的仰视,能清晰地看见百里清已经哭得一塌糊涂的小脸。
“清清乖,你慢慢说,表姐听着。”
小姑娘犹豫着,小嘴张了又闭,良久,就在任笑笑觉得自己腿快要麻的时候说道:“我知道的,其实我能感受到的,洛儿姐姐她……洛儿姐姐她……”百里清顿了一顿,大抵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表姐可以转告洛儿姐姐吗?清儿在担心她,小冬子他们也在担心她,还有,还有……还有很多很多人在担心她……”
看着百里清犹豫的模样,任笑笑明白了。
那个很多很多人里面……便有韦清陌。
也是啊……深处在宫中的小姑娘,怎么能不敏感呢?她其实也能感受到的……
然而,很多时候,她却甘愿不明白。
此刻,任笑笑也明白了她心中暗藏的心愿,然而任笑笑也只能如她一般,装作不明白。
任笑笑只能说道:“我会转达给她的……”
小手,紧握着,最终放下……
点点头,风中传来她微弱地妥协声——
“嗯……”